周鹤虽是看着他的,嘴里的话却是对着李锦说:“李公子,少看些那些个话本,少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轻笑:“好歹我们四个玄师呢,怎可能就叫你跑了?”
李锦阴沉的看着他:“是我输了,不过我只是算错了一招罢了。若我早算到他有此本事……”
“谢木。”周鹤打断他,看向还在呜咽的谢木:“通知玄门了么?”
谢木红着眼睛点头:“在中了这个畜生的机关时我便通知了玄门。”
周鹤捻着手指轻声说:“那这会儿应该到了。”
他话音落下之时,一声嗡鸣响起。
那是古钟被撞响的声音。
它并不刺耳也不震耳欲聋,反而是带着余韵绕梁,令人通身舒畅。
周鹤扬了一下眉。
宁绥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样的声音了。
在无归山居住的那段日子,也就是偶尔下山除妖时听过两次,真正常常听到,便是他回到宫里居住。
每日清晨、响午、傍晚,便都会响起这样的钟声。
而在玄门弟子向玄门求助,而非玄门弟子与玄门弟子之间求助,玄门派人前去并且抵达后,也会响起这样的钟声。
这口古钟是特意定做的,只有玄门有,里头刻着符文。
对于玄师来说,这钟声便像是一场洗礼,将所有的杂念和过于翻涌的情绪全部压抑下去,能叫他们的心性达到一个至高点。
也是这声音响起时,李锦才终于挫败的躺在了地上不再挣扎。
他以为他仗着自己的天赋、才智,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所有人玩弄于掌心,但事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到底还是不了解玄师,到底还是不清楚那些手段。
“为什么?”陈寡没忍住问他:“李锦,你明明拥有了这么多……你为何还要如此?”
李锦咳了咳:“那为何?为何我的父母就要早死?为何我就不能成为玄师?就因我命中带煞?就因我本性为恶?”
他扯了扯嘴角:“我不甘心。没有玄门,没有人引路,我也一样可以……”
不。
他到底还是没有成功。
周鹤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垂着眸面无表情的宁绥:“你不甘心,但你将自己变成了那样的人。”
他抬手揉了揉宁绥的脑袋,惹得宁绥掀起眼皮冷冷瞧他,周鹤笑了下:“命不是由天定的,只要努力,便总能改变。”
宁绥抬手用手背拍下了周鹤的手,直径离开。
他不清楚潭州玄门来的是什么人,但这个时候早点走肯定是好的。
周鹤同他一道离开,陈寡却没动,他还要看着谢木,以防谢木不清醒做点什么别的。
等两人踏出藏珠宅,走到附近的巷子里头,周鹤便起卦开了裂缝。
宁绥刚要进去,周鹤就道:“等会儿。”
宁绥侧目瞧他,周鹤捻着手指:“你先回客栈等我,记得帮我点几条鱼。”
宁绥没动,周鹤漫不经心的弯了弯眼:“我去问点事,我晓得你不在意,但我在意。”
他在意是谁教李锦这些的,是谁告诉李锦魅的,又是谁引导了李锦。
他更在意对方是冲着谁来的,如若是宁绥,他能不能保护好他,如若是自己,他会不会再次连累他……
周鹤的笑意其实有点淡。
他不同宁绥挑明一些事,不过也是因为遇上的是宁绥,要顾虑的太多。
往小了便是这孩子打小就原则性过强、被世俗束缚的过头了。
往大了便是他自己吧,还有太多问题没有解决了,这些问题已然影响了宁绥,现在好不容易剥离了点,周鹤只想将宁绥划入安全区,再也不要踏进来。
宁绥没说话,只是转头扎进了裂缝里头。
等他从黑暗中走出时,人已经到了客栈附近的巷子里。
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直径进了客栈,这地方偏,即便是白日也没有什么人。
掌柜的已经起床守着柜台了,在瞧见宁绥时,他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就如同往日一般,宁绥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就欲要上楼。
掌柜也不在意,只笑眯眯的低头继续算账。
然而宁绥的脚再踏上第一个台阶时便停顿了一下。
他垂眸在那站定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身走向了柜台。
宁绥的脚步很轻,基本没什么声音,等到黑影笼下来时,掌柜还被吓了一跳:“……宁师?”
他迟疑道:“您有什么需要的么?”
宁绥冷漠道:“石锅鱼,生熏黄鱼。”
掌柜:“?”
宁绥头也不回就走:“送我房里。”
掌柜:“!”
他呆滞的看着宁绥的背影,人已经凌乱了——
宁宁宁宁师要进食了?!
宁绥上了几步楼梯,又顿住,他垂眸看盯着他的掌柜,闷咳了一声后,面无表情的补了句:“陈寡付。”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喜欢宁宁这个性格啊,看上去好像谁都不在意,其实一直有认真在听喜欢的人说话,除此之外就是“你谁”“他谁”“我们认识?”嘿嘿嘿,就连鹤鹤说自己想吃什么他都记住了~细节指路13章~
还有我终于到家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八章存稿直接挥霍到了四章,等我这几天补上到时候v后给大家爆更~
另外想问问是现在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还有人觉着宁宁太冷漠了吗,因为我感情总喜欢写细节,有很多不会明说,只会暗示和隐喻,今天这章和明天那章都是感情戏了,要是有小可爱觉得看不懂宁宁的性格我就明天作话分析一下我前面写过的宁宁_(:з」∠)_正文的话,宁宁的情绪和思想是有一定阶段的转变的,没法写太多太细,写多了就水文了影响观感,而且加上已经有小可爱看出来了他们的打情骂俏(?)所以就不在正文多做解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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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上岸
宁绥回到房间后,便又坐在了窗台,一手撑着窗边,冷淡的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九月的潭州已然有了冷意,今儿又没出太阳,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冰寒,宁绥却连眼睫都没抖一下。
他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反正他早就不在意时间的流逝了。
只是在周鹤的身影出现在街道时,宁绥还是不免收住了自己游离到了不知何处的目光,视线一点点落在他身上,最终无法移开。
偏生周鹤能够察觉到,在他快要消失在宁绥的视线里时,他慢悠悠的抬头睨了宁绥一眼,挑了一下唇。
于是宁绥恰好对上了他的笑眼。
宁绥没动,只是这样看着他。
他面上冷静而又淡定,没有丝毫的情绪展露,但实际上他在这茫茫人海中,只能瞧见周鹤,也只能看见他袖袍上的那只巨大的黑金色的鹤。
周鹤垂下了头,消失在了宁绥的视线里。
宁绥仍旧没有动,好似方才同周鹤对视的人不是他一般。
只是在寂静了片刻后,他缠满提线的右手微微蜷曲了一下,拉动了乱七八糟的线。
随后他就听见了开门的响动,宁绥没回头就晓得是周鹤来了。
周鹤:“陈寡去玄门说明了一下情况,要迟点才会回。我们聊聊?”
他关上门走到宁绥身边,坐在了他的身后。
窗前本身就是一张长长的软塌,宁绥总是是侧着坐着去瞧窗户底下的人流。
“那位李公子说他是在他父亲留下的册子中知晓魅的存在的。”周鹤漫不经心道:“他出生时玄门中人替他算了一卦,说他命中带煞,不适合走这条路,他父亲便想叫他多读点圣贤书,考取个功名,就算不愿,他父亲拼搏一辈子留下的财产也够他生活了。”
本以为他是要同他聊他的事的宁绥顿了一下,没接话。
周鹤慢悠悠的继续道:“这位李公子先前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生父在他十二岁那年……”
他停了停:“被一个被妖邪迷了眼的农夫活活打死了。”
玄师不得向常人出手,李锦的生父修的是术士,只会些简单的起卦,算命不会、转盘不会,只能借助点微弱的八大,这些诛妖邪兴许有用,但落在常人身上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