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子长在深山,远离庙堂十年之久,咱们连他几个鼻子几个眼都不知道,万一比起明王来,更过之而无不及呢?”
几人都是自小相识长大的朋友,而穆衡在陆聿行眼中也是沈家自己人,因此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沈明煜用力地咳嗽一声:“诶,不可妄议太子殿下。”
陆聿行满不在乎地咬着筷子:“这儿又没外人,怕什么,你说是吧,沈家妹夫?”
穆衡含笑点头:“的确,太子长年不在京中,朝臣对其不信任也是人之常情,陆公子只是快人快语。”
陆聿行仿佛遇到同道中人:“我跟妹夫果然投缘,等回头我请你好好喝一顿。妹夫可有兴趣走仕途?上回在洛家我就瞧你身手不错,等回头我给你引荐引荐,到金鹰卫去先当个校尉,等历练几年当个朗将不成问题。”
沈明煜:“……”
我劝你小心说话。
穆衡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倒笑了笑:“将来要多仰仗陆公子。”
陆聿行摆摆手:“好说,好说,咱们都是自家人,往后我会多多照应妹夫你的。”
顾知涧更担心陆聿行所查之事会惊动明王,到时候明王若是将证据销毁,想要再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明王生性多疑,你绑了他的人,可有妥善处置?若打草惊蛇只怕会功亏一篑。”
陆聿行“嗐”了一声,道:“子川莫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
被陆聿行绑走的这个卖迷香的人叫做焦二,同明王手底下的另一个姓王的管事积怨已久。
陆聿行将此焦二肚子里的东西掏干净之后,便让手下人特地换上焦二的衣物赶着入夜的时候去到那王管事家中与他打了一架。
叫左邻右舍的人都瞧见了他们打架的情绪之后,等到后半夜将那王管事打晕,带到焦二的家中,与焦二的尸体放在一处。
第二日天将亮,卖迷香的邻居瞧见焦二家的屋门大开。
走进去就瞧见焦二满身满脸的伤倒在血泊之中,一嗓子惊叫起来,将那王管事给吵醒了。
王管事见势不妙,只当自己是被人陷害,生怕明王会怪罪自己,如今早已逃窜出城往渝州去了。
而陆聿行叫人跟着那王管事,除了盯着他的行踪之外,也顺便帮他掩盖踪迹和解决明王派来搜寻他的人。
等王管事到了渝州之后,再将其抓起来暗中送回到京城里。
待人回到他手中,他定能从这小子嘴里再掏出些明王罪行的证据来。
从北固楼离开时,穆衡特地慢了两步与顾知涧单独而行。
“顾副使此次中药恐怕也是明王有心设计,若他得知你这次并未如他所愿上瘾,只怕还有后手,你和顾相切勿小心。”
顾知涧:“殿下放心,微臣定当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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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管事杀了焦二逃出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的明王府上。
明王穆珏得知此事后,立即叫人去将其抓回来。
焦二死了无所谓,这个王管事的手里有他最重要几个账本。
而且王管事还知道他重要的屯兵之地,这人无比要找回来,否则一旦落入太子那帮人的手里,他将万劫不复!
穆珏闻言怒不可遏,一巴掌掀飞了桌上的茶盏,瓷器落地发出清脆响声,碎成数片。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大活人竟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溜了,他可不信凭王管事能从他训练有素的人手中溜走,此事背后必定有人暗中操作。
自从父皇下了诏,让太子回京,穆珏总有种如芒在背的不安。
想到他那个太子皇兄不日就要抵达京城,而他却始终没查到那日先皇后的陵前出现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这种不安也越发明晰起来。
这两年,虽然朝中易储的声音一日高过一日,可父皇始终没有明确的态度。
他手底下的人送回来的情报,说他那个太子皇兄一心问道,全然不理俗事,好像当真与世无争。
可穆珏始终觉得,他这个太子哥哥并非是个简单的对手,想要取而代之并非易事。
此前他手底下的人探知程茹宜在打听催情的迷香时,穆珏便想要借她的手让顾知涧染上怜欢之瘾,如此一来,顾家便会跟前面的李忠、王猛、林玢等人一样,全部为他所用。
只是没想到程茹宜这个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妥当。
焦二死了之后穆珏特地让手底下的人去查过,无论是焦二的死因还是目击的证言,似乎也都可以确定焦二之死的确是王管事所为。
可穆珏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无论如何,王管事一定要找到。
穆珏沉这一张脸看着底下跪着的手下:“先去暗堂领罚,然后接着去找。就算是掘地三尺,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否则下一次就不是小小惩罚这么简单了,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没过多久,皇帝为顾家长子和永乐公主指婚的旨意下来了。
与此同时,程家接连出了几桩事情。
秘书郎程儒汶家中的女儿突然要回乡探亲,结果遇上了马贼,人被拖走,生死不明但凶多吉少。
程儒汶在西南小县城当县令的儿子被人弹劾说他贪墨修筑堤坝的款项,牵出萝卜带出泥,一连几个官员悉数被查。
最后查到程儒汶的头上,查出他曾经为让儿子调回京中,贿赂了不少官员。
短短几日,程家上下便被查封了。
第50章 宫宴
转眼临至中秋。
太子的仪仗这一路上缓了再缓, 慢了再慢,如今也已经到了蓟州城,再走两日便能到京郊了。
为了庆贺太子回京以及永乐公主的婚事, 皇帝下令,今年中秋特设宫宴,宴请文武百官和各世家贵族。
仪仗即将抵京, 穆衡知道,距离他身份揭示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这段日子,沈如娇生着病, 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小妻子对他也愈发依赖。
那日情不自禁亲吻了沈如娇之后, 穆衡既期待早一日表明身份, 又有些害怕等真的表明身份那日到来时, 以沈如娇的脾气不会轻易原谅他。
自从陆聿行派人隐匿了王管事的行踪之后,明王动作频频, 太子的仪仗在蓟州城驿站歇息的时候半夜燃起大火,整个驿站烧毁大半, 太子入住的房间更是焦毁不堪。
好在“太子”在起火之前去了驿站旁的山坡上对月打坐,毫发无损,随后太子上奏称——“儿臣代君修行, 方得三清真人庇护躲过荧惑之乱,是儿臣之幸,亦是我大齐之幸!”
此事很快传至京城, 支持太子的几位老臣精神大振,纷纷上奏疏,称太子代君修行为国祚昌盛而祈福,十年诚心终感上苍, 这才令太子殿下躲过火劫,若废太子而另立明王,岂非逆天而行?!
明王为此又在府上发了一通脾气,将去蓟州办事的几个手下悉数砍了手脚卖去蛮地。
第二日,便有明王一党的人上奏驳斥太子一党,说他们草木愚夫,社稷江山岂可与怪力乱神同语?
一时间,朝堂之上吵个不停,皇帝却始终未曾表明态度究竟是否想要另立储君。
喝了七日汤药,又是忌口又是清淡饮食,沈如娇病好了的同时,小脸也瘦了一圈儿。
原本微微圆润的脸颊这两日清瘦下来,下巴越发小巧,一双大眼睛似琉璃剔透,黑白分明,宛若清泉一般。
听说了太子仪仗遭遇驿站起火一事,她连连啧声称奇,同穆衡道:“这太子殿下大半夜的爬去山顶上吸收日月精华,本是一桩贻笑大方之事,不成想竟误打误撞地成了三清真人庇佑的证据。也不知这太子殿下是大智若愚还是气运极佳。”
穆衡手里正握着一本杂记,听到沈如娇的话,眸子闪了闪,抬头笑道:“娇娇似乎对那位太子殿下颇感兴趣?”
“太子殿下常年养在道观里,模样脾性皆是谜团,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沈如娇还记得她不过就叫了一声顾家哥哥,阿九便醋了半天。
这会儿自己提及太子,她也理所应当地以为他又抱起了醋坛子,甜笑着凑到穆衡身边,将脑袋搁在穆衡的肩上。
“过几日不就要进宫参加中秋宴了吗?难道阿九就不好奇宫里是个什么样子?皇帝皇后是个什么样?”
自从两人往前迈了一小步之后,沈如娇对穆衡也愈发亲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