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鞠里在厨房洗碗,索莫然在客厅玩手机,没过多久,她拿上今天刚开的药走进厨房,问他:“你家开水怎么烧?”
“等等。”鞠里在擦最后一个瓷白碗。
索莫然靠在旁边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到他递来一杯温水,她就着药片喝下。他又接过她的杯子想再接上水,索莫然阻止他,“不用,可以了。”
索莫然记得他家冰箱还有几听啤酒,她打开冰箱看,果然还躺着几听,拿出一罐,刚想拔开易拉罐的盖子,却被他先一步拿走。
“不是刚吃药?”
她无奈说:“想要说点什么,好像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喝点酒也许能酝酿出什么来,她低着眼帘,默了几秒,抬头问他:“你想了解我什么?”
鞠里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柔和的光,吸引人的温柔目光,“你想说的。”
“行。”她挪开视线,拿过先前的杯子,接满水,走出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拿遥控打开电视机,沉默了几秒,接着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从上初一开始患病,到现在十五年了吧,期间住过几次院,那天我哥说的对,我就是一个靠药物维持生命的人,系统性红斑狼疮,治不好的,很麻烦,每天都要吃药。”
“你……”她顿了顿,转头去看他,刚触碰到他的目光就扭回头,盯着电视屏幕,正播放国际新闻,一则社会重大事故新闻的播报,主播一口快速流利的美式英文,背景音乐凝重,而她心头却是慢慢松懈了下来,像一个被充气的气球不断膨胀,在快要爆炸的那一刻却又被放过。
她无声笑了笑,却不知道说什么,能和他说什么啊?她不知道。
索莫然喉咙有些干了,她拿过桌面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继续道:“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是因为这个吧,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多一个人为我担心。”
没结果的爱情,她宁愿从不开始。
话语落下,他的双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像是在思考,像是在洞察,又像是在隐忍。
索莫然猜不透,也不想琢磨,她一口喝完玻璃杯剩下的水,放回茶几桌面,语气稳了稳,“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要对我好奇,也不要怜悯。”
她拎起沙发上的链条包,又抓起矮几上的白色药袋,看他一眼,义正言辞说:“这些我都释然了,你也……不要浪费在我身上,我不会喜欢任何人的,我不谈恋爱,你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走到门口,关上门的瞬间她又转过身来,朝他喊道:“鞠里。”
“之前的那些,给了你某些信号,我很抱歉。”
她说的是要微信的事,后来跟他来他家喝酒在他家留宿的事。
如果说一开始是好奇加欣赏让她动了某些藏在心底深处的念头,现在看来,她自己这坎过不去,就永远无法开始。
这一刻,她自卑到了骨子里,却又佯装坚强,她轻轻吸了口气,似是做决定。
“那个蛋糕粉我不要了。”
话是对他说的,却是给自己的心提个醒,稍安勿躁总是要学会的,何况是此时的躁动。
索莫然坐回车里,苦笑一声,这算什么?换作以前她哪会大费周章把自己的情况掏空让人知难而退啊。
以前她就觉得自己很麻烦,吃药检查,检查吃药,非正常人的正常生活,正常人的非正常生活。伴随她一生的麻烦,她慢慢接受到慢慢适应再到慢慢习以为常。
她甚至想着,就一个人好了,一个人也能体会生活的点点滴滴。
可在他那一句,“莫然我可以了解吗?”
那种害怕又雀跃的悸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也不知过了几分钟,玻璃窗的敲击声拉回了她的思绪,索莫然扭头去看,眼神露出几分诧异,她滑下车窗,“怎么了?”
鞠里低下头,“我有话说。”
索莫然点头,让他上车。
鞠里系好安全带,双眼目视她,语气和缓:“开车吧,送你回去。”
索莫然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方向盘,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愣,才缓缓发动车子,驱车朝自己家开去。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索莫然也无话可聊,车子到达小区门口,索莫然瞥他一眼,动了动唇,最终没说什么,把车开进小区车库。
她没着急拔钥匙,双手握着方向盘转头问:“你想说什么?”
鞠里身子倚在座背上,双手搁在后脑勺,双眸直视着前方黑乎乎、空无一人的车库,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
“我没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突然扭头去看她,不打灯的车内,他的双眸泛着光,清净的,温柔的,暖人的,“我所看到的你都是真实的,我接受你的一切,想陪你,会一直陪你。即使是这样,你也要拒绝吗?”
车库里一片沉静,黑沉。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也承受着他灼热的目光。
当他突然找出来,突然转头温柔看她的时候,她的心就开始慌了,或许已经慢慢向他靠近。
而现在,两人相对,她回望着他,早在他家说完那些话,她已经没有了难以启口的秘密,在他的追随下她也没有了难以启口的拒绝,可她就是忍住了,用二十七年持有的态度拒绝。
或许,她需要一些时间。
鞠里像是猜到结果,眼神平静,注视着她,语气依然温柔,
“莫然,我以前说过你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状态。现在,我来了,是打乱了你的生活吗?”
索莫然正要拔开钥匙,听到他的话,手滞了一下。他温柔话语,拨动了她内心深处的那根弦。
“不是,没有。”她低头咬唇说道。
他目光逼近,“那你的生活能装下我吗?”
她没说话,车里一时间又安静下来,鞠里退回去,“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你得保证。”
“保证什么?”她的嗓子有些干。
“保证别对我太残忍。”
“……”她拔出钥匙,捏在手中,钥匙尖戳到她的食指腹,有些疼,她没拒绝,对他要的保证也只字不提,“我…不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鞠里朝她伸出手心,“借你车,明早来接你。”
这一晚上,索莫然发了很多次呆,比如把大长腿的晚餐煮糊,最后干脆给它倒了超市买的狗粮。查看邮件的时候,思绪总是跑掉,一直拖到了十点才处理完工作,思索了半晌,她给杨晗打了个电话,简单提了下今晚的事。
杨晗:“他说他要追你啊,然后你还跟他去他家了?”
“应该是这个意思。”
“那分明是,你俩互相对对方有意思你干嘛拒绝,还那么直接。”
“不知道,就下意识的。”
杨晗恨铁不成钢,气得想冲破屏幕去敲开她的脑袋到底装了什么糊浆。
索莫然扣着美甲,上周刚做的,一个不注意就被她扣掉了一个角,看着残缺指甲盖沉思了几秒,这款墨绿色她越发觉得不喜欢,接着作妖第二个。
听筒里没声,她继续道:“一个人贯了,再说我还有大长腿呢,每天等我回家,忠诚可爱又粘人,男朋友可做不到。”
“你拿一条狗来和人鞠里比?”
“不是你说的,男人不如狗?”
“……”杨晗低叹一声,提议道:“试一下?你之前要他微信不就是对人家有好感吗?怎么反倒人家过来追你你就绝尘而去了。”
“我需要时间,缓缓,和考虑。”
……
挂断电话,索莫然还捏着手机,脚边的大长腿把脸搭在她脚上,她也没发觉到痒,她还在想着杨晗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莫然,试着打开自己吧,一个人之外的生活,有你意想不到的美好。”
有的人没有爱情是接触不到异性,有的人没有爱情是碰不到喜欢的人。
在感情的自我认知里,她一直都不清楚。一个人生活惯了,活在追求自我快乐的路上。
第25章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索莫然拿上昨晚装好的西装,以及早上做的饭团下楼,左右张望了眼,没见人,刚走出小区门口就看到了倚在车旁打电话的石侯,她诧异了几秒。
石侯也很快看到她,匆忙挂了电话,朝她咧开笑脸。
索莫然走上前,“石助理早上好,你来这儿有事?”
“索小姐早,老板突然有个急会,让我来送你。”石侯打开车后座,做了个请的姿势,“索小姐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