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澜跟着看过去,那里有个宽敞的阳台,封了玻璃,窗帘拉开一半,露出摆在里面的小茶几和摇椅。
很悠闲温馨的布置。
“那个房间我住过,以前那里没有窗。”祈年说。
“是吗?”荀澜说“底下也没有铺草坪。”祈年又看向窗户底下,“是又冷又硬的石板路。”
荀澜感觉祈年的情绪有点异样,握了握他的手。
祈年牵着荀澜的手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荀澜的手背,眼神有点放空地说:“她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吊在窗外,逼着他不准出去找别的女人,否则就把我扔下去。”
荀澜心一紧,握着祈年的下巴让他转头不准再看那边,“阿年,都过去了。”
“他的脚步并没有因我而停留,他也不会向她妥协。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也被扔下去,左腿骨折,在床上躺了好久。”
说着这些的祈年拉下荀澜的手一起握着,却微微地笑了一下:“澜澜,以前的我很怕回想这一幕,但现在有你在身边,我好像就有了盾牌,可以将那些可怕的回忆和情绪都抵御在外。”
“我会永远做你的盾牌。”荀澜说。
祈年将他视为盾牌,他又何尝不是。
“程年!”难听的女声忽然从一侧传来,来人大声呵斥着往这边走来,“周围这么多人,你和一个男人不知羞耻,亲亲我我,是想把我程家的脸都丢尽吗?!”
一个染着酒红色头发,穿着裙子踩着高跟的女人走过来,满眼嫌恶地打量的落在荀澜和祈年身上。
这声音太熟悉了,不是那个程小姑又是谁。
被人这么骂,换其他人可能再不爽也松开手了,荀澜他不。他牵起祈年的手,当着程小姑面,在祈年手上亲了个响的。亲完还冲程小姑笑了一下,挑衅至极。
然后,祈年也有来有往地亲了荀澜的手一下。
程小姑脸色一变,生气地张口就要骂,但似乎是想到什么,又闭上嘴,凉凉哼笑:“荀澜是吧,这里可不是你以往待的那些地方,劝你尾巴夹紧点儿。”
她看了祈年一眼,不屑道:“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身边搂。”
然后她转身,让荀澜和祈年跟上,“走吧,跟我去见老爷子。”
程小姑今天让人把荀澜和祈年「请」过来,肯定有自己的目的,荀澜觉得他们见过程老爷子或许就知道了。
走入大厅,他们迎来了一个斯文儒雅,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四十来岁的模样。
“德铭!”程小姑一见到对方就笑,身上的刻薄一扫而空,嗓音都甜腻起来,人也凑过去揽住了对方的一只胳膊,“刚刚你到哪去了,我都没找着你。”
叫德铭的男人温和地笑了一下,亲昵地看着程小姑,“我刚才也在找你,咱俩兴许错过了。”
程小姑笑了笑,一脸幸福的模样。
那男人看向荀澜和祈年,笑着问:“这两位是?”
程小姑笑容顿时没了,冲祈年抬抬下巴,“这是我那苦命大哥的大儿子,至于他身边这个,是他包养的小情儿。”
程小姑的声音一点也没压低,那充满鄙夷的语气让周围听见的宾客都看了过来,于是这些人跟这个叫德铭的看向荀澜的眼神,都充满了耐人寻味。
祈年眼神冰冷地看向程小姑。
荀澜却并不为周围的视线而生气,他的注意力早没在程小姑身上。他看着男人身后跟着的瘦弱女鬼,眼神也禁不住意味深长起来。
那个方向让男人以为荀澜在看自己,顿时不明就里。
去见程老爷子这一路走得极不顺畅,几人在门口因这德铭耽误了一会儿,然后又在上楼后,遇上了刚从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走出来的程泰,他身边跟着一个着装雍容优雅,大概四十来岁的女人。
程泰一看到祈年和荀澜,脸色急变,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祈年没回应,程小姑阴阳怪气道:“阿泰啊,你爷爷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让你打电话叫你哥回来给他贺寿么,你怎么和其他人一样只发一张请帖就了事?要不是我今天让人去把他接过来,你爷爷看不到人,得多失望啊。”
程泰脸色缤纷,看着程小姑的眼神有一些怒火。
荀澜和祈年当场看戏,恨不得当场鼓掌,让这两人撕起来,再撕响些。
“这是年年吧……”
那个女人开口道,看着祈年的眼神温和。
祈年对女人毫无印象。
女人微笑着说:“老爷子刚才还问起你呢,她就在书房里,快进去吧。”
祈年淡淡颔首,带着荀澜往女人指出的书房走去。
程小姑想跟上,但被女人拦住了,“知蕙你就别过去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程小姑猛地一下将女人的手打开,满脸凶狠地瞪着女人,“一个小三也想爬到我头上来!”
程泰立即护在女人身前,“小姑,她怎么说都是我的妈妈,爷爷都没再说什么,你还是对她尊重些。”
“好了知蕙别生气。”叫德铭拉住程小姑,在程小姑瞪过来时,好脾气地笑笑,柔声劝道,“今天是老爷子的寿辰,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不然老爷子不高兴,责怪的人还是你。”
被男人这般哄,程小姑显然很受用。她被安抚下来后,立即斜眼看了程泰和程母一眼,冷哼一声,挽着德铭说:“走,陪我去厨房里看看。”
“好好……”德铭笑着陪她下楼,一边走还一边提醒:“走慢点,当心摔着。”
在进书房之前将这一幕幕扫进眼里的荀澜,心里只有一个感想。
——程家挺乱啊。
第96章
荀澜见到了程老爷子。
程老爷子九十的人, 看起来却像七十出头,人看起来很清醒睿智。难怪他都这个年纪了,程泰身上却还贴着个「未来接班人」的标签。
对于和祈年一起进来的荀澜, 程老爷子有点意外, 沉声问祈年:“谁你带他来的?”
荀澜就知道那张请帖没那么简单,他耸耸肩:“或许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好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请帖发到我公司不说,今天还堵到我工作的地方, 非要「请」我过来。”
程老爷子不高兴看到荀澜, 荀澜还不高兴看到他呢。
祈年小时候为什么那么惨,除了有对不干人事儿的爸妈,他这个做爷爷的当年干嘛去了?
“我也没想来……”祈年说。
程老爷子脸一沉,“你也是被你小姑姑请来的?我让阿泰给你打电话,他没跟你说清楚?”
祈年以无声代替了肯定的回答。
程老爷子跟着静默了一会儿, 说:“看到我, 你都不叫我一声吗?”
祈年进来后就一直没叫人。
此时他垂下眼眸,依旧没出声。
“我知道, 你怨我。”程老爷子语气还是那么生硬, “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想过补偿你,是你总将我拒之门外。”
仿佛在说祈年,给你补偿你不要, 偏又要埋怨,他到底要怎样做祈年才会满意。
“听你小姑姑说,你还在演戏。”
程老爷子没等到那一声「爷爷」,妥协了似的转开话题,他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 “演戏到底没前途,你大姑姑留给你的东西,和家里的比起来,终究是差了点儿,你搬回来住,爷爷把你爸和你妈那份财产全部给你,再分你一个公司给你管。”
末了,程老爷子还掀起眼皮,手指点点荀澜,“然后,和他分了。”
荀澜不由笑了声。
这些东西在程老爷子看来应该有些分量,但荀澜也可以看出,程老爷子是真的不知道祈年有他自己的产业。
荀澜认识祈年之时,祈年的产业规模就已经不小。后来又经历过几次譬如蒋家、史家这种有钱企业的翻车,祈年从中啃下来的肉,早已让他的产业又扩大了很多,与程氏这种大集团早就不差了。
他都看不上程老爷子说的这点东西,更别说祈年。
这个老人,好像只有祈年出事,昏迷了,才会显出两分温情。其他时候,他习惯性地摆出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祈年不是他的亲孙子,而是听凭他差遣的下属。
从进来就没什么表情的祈年,在程老爷子说完后,眼神彻底没了温度,他说:“我明白了,寿礼会有人送到,你保重身体。”
说罢,拉起荀澜的手转身打开书房门就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