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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时三刻,任杭之穿着新买的灰衣走回了客栈。刚进客栈,小二便跑过来行礼说:“教主吩咐,任公子回来后直接去二楼包间。”
任杭之走进包间,见秦与峥和两位护法都坐在桌边,自觉地去坐了剩下一个空位。
秦与峥:“怎么样?”
任杭之手肘撑桌双手交叉,是个冥思苦想的模样:“大概有点思路,可以先说一下覆月教的手下都查到了什么吗。”
秦与峥无可无不可地给了右护法一个眼神,右护法开口道:“书来这几日都流连在望山茶楼,据说和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走得很近,互相称朋道友。那日晚上也是和这个朋友一同从茶楼离开的。但这个人的容貌没人说得清,只说肤色像女子一样白。”
右护法捏了捏眉头,在大牢里的是他弟弟,他大概是最为此心烦意乱的人了:“这个朋友一定有问题,之后再也没出现在茶楼里。我的手下买通了当日衙门的一个小捕快,说那天去抓人时,书来声称是被朋友领来见林少爷的,后来朋友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林府也没有其他人见过。可是林府的少爷一年前就过世了,他这个说法只是加重了自己的嫌疑。”
任杭之突然问道:“买通的捕快有没有说林府那个小厮是怎么死的?”
“一刀捅在胸口,死在林府会客厅的座椅上。”
任杭之笑了起来:“我今天在林府只得到了两个消息,但是加上这两个消息,或许可以推出一条完整的线来。”
秦与峥不咸不淡道:“直接说,别炫耀了。”
“是是。”任杭之从善如流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消息,林府死的这个小厮在林少爷死前是他的贴身随从。第二个消息,林少爷生前对林家二小姐林舒玥很不好,非打即骂。”
秦与峥思索了片刻,很快跟上了任杭之的思路,低声笑道:“你这条线还差一个信息,刚才右护法没提到。开封知府的表哥是开医馆的,曾经给林少爷看过几次病,对林少爷的身体情况一清二楚。”
任杭之笑眯眯地一拍手:“那就全了,既然知道林少爷的身体情况,在他生病时多下或者错下几味药加重病情不是什么难事。”
秦与峥淡声接道:“开封知府即便和林家有什么龃龉,也很难有动机去杀林少爷,和林少爷有仇的是林舒玥,找开封知府表哥帮忙的也多半是她。”
任杭之:“开封知府不至于怜香惜玉,既然帮了林二小姐,必然是要有后续回报的。正好覆月教招惹了他,右护法的弟弟又在开封逗留,让林舒玥提前做好准备,只要覆月教拒绝交人就可以动手陷害。”
秦与峥:“下人跟着主子颐指气使是常见的事,小厮在林少爷欺负妹妹时很可能没有置身事外。林舒玥选择杀死林少爷的贴身随从,既是还了开封知府恩情,也补报了自己之前的仇。”
任杭之慢悠悠地轻声说了最后一句:“邢书来新结识的朋友身材娇小,肤色很白,究竟是像女子一样,还是本来就是女子?”
他说完和秦与峥对视了一眼,笑得眉梢眼角都灵动了几分。秦与峥别开视线,唇角却忍不住微微弯起。
左护法和右护法也对视了一眼,双双沉默了一会。他们虽然没像秦与峥一样在任杭之补充完信息后立刻串起了整个故事,也在两人的一来一往中理清了线索。但是任杭之和秦与峥刚才对话时莫名有种外人插不进话的氛围,让两人都有些古怪的感觉。
第12章 结案
右护法轻咳一声,把注意力转回救自己弟弟这件事上来:“虽然背后的故事大概是这样,但明天升堂时还是需要证据来证明的吧。”
任杭之笑道:“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大概不需要什么证据。”
秦与峥转向左护法,冷声道:“直接去找林舒玥,威逼也好利诱也罢,让她解决此事。开封知府的情她可以以后再还,一个经商家族和覆月教作对,呵,也不担心自己一家性命。”
左护法领命后离开了。任杭之见问题基本解决,人也放松下来,懒洋洋地倚在座位靠背上,好奇地问:“开封知府那边呢?”
右护法回道:“之后会让开封这边的人手注意,找时间给他和他家人一个教训,一般不会出人命。”
任杭之惋惜地摇摇头:“这个知府大概当官不久。一般来说,只要没过界,官员不会主动去招惹江湖里的大门派。”
秦与峥掀起眼皮,冷不丁问道:“你对官府的行事方式很熟悉?”
任杭之噎了一下,他转世十几年,感觉这个世界大致结构和前世的周国差不多,便习惯性把前世的经验拿来用了,当下只好否认道:“……没有,道听途说罢了。”
秦与峥没继续问,转而说道:“你这次带来的林家消息很有用,以后可以找覆月教帮一次忙来偿还这次人情。”
任杭之心想,不必了,以后还得多帮几次,都记在账上等你知道我是谁时候少捅我几刀就好。
“这点打探消息的事你们的人不是不能做,我闲着没事抢过来做罢了。何况——”任杭之拖着长腔,满眼带笑地看着秦与峥,上身略略向他的方向前倾,“能帮上你一点忙是我的荣幸。”
秦与峥面无表情地把人推直:“那就算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升堂带出邢书来以后就出发去洛阳。”
第二天早上的升堂很顺利,左护法威胁过林舒玥并承诺之后覆月教会出手帮她一次后,林家的一个家仆主动出现在衙门,声称自己因琐事争吵杀了死者,并易容后来到茶楼骗邢书来去林家以能嫁祸给他。
这个家仆对林舒玥忠心耿耿,原本就是听她的命令杀死了林家小厮。此时说起杀人过程事无巨细,所讲述的小厮死亡姿势和刀插入胸膛的深度都和实际情况别无二致,甚至拿出了那死者身上沾血的手绢,声称是自己当时慌乱中带走的。
开封知府全程脸色黑如锅底,倒是跪在地上听审的邢书来看着这个家仆喃喃了一句:“你长得不像……”被一旁作为亲属旁听的右护法踹了一脚,终于住了嘴。
理所当然的,邢书来被当堂释放,右护法带着他走出衙门时,遇到了等在门口的林舒玥。
林二小姐一身绿裙风姿绰约,纤手向前递给邢书来一个香囊,柔声道:“下人作乱,让邢公子受惊了,舒玥代表林家特来致歉。”
邢书来望着林舒玥沁着水光的柳叶眼,怔愣了片刻,右护法已经一挥手把香囊甩到了地上,寒声道:“林二小姐就不必在这里装腔作势了。” 说罢拉着不省心的弟弟转身离开。
林舒玥站在原地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香囊,抬头正对上邢书来挣扎着回头看过来的视线。她浅笑着,双手扣于腰侧微微俯身,柔柔弱弱地行了个道别礼,然后直起身毫无留恋地走了。
她从记事起便在林府步步为营,已经太久没见到那样天真而带着善意的人了。而她努力攒出来的善意凝聚成的,也不过是一个明知道送不出去仍连夜绣好的香囊,掉地上了,也便罢了。
第13章 武林大会
邢书来被右护法托付给开封驻守的教众,让他们带他离开开封,避免再被知府找茬。由于耽搁了一天多时间,覆月教车队到达洛阳时,距离武林大会的召开仅剩一天了。
洛阳大街上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大多数行人一看装束打扮便知是江湖中人。各大客栈饭铺也都习惯了一年一度的盛会,熟练地拉拢起客人来。
覆月教自然在洛阳也有自己管辖内的客栈,掌柜提前接到消息,在武林大会期间拒绝接待外客,只等迎接教主一行人的到来。
第二天,武林大会在洛阳城的中心召开了。场地正中是一个适于承重的栗木擂台,两侧柏木漆柱高耸,上挂黄底红字的大旗,龙飞凤舞写着武林大会几字。
擂台前巨大的半圆形场地便是留给到场武林中人的观战处,众人按门派自觉割占了场地,独行客则蜂拥聚在最侧边。
按往年武林大会惯例,每个组织可以自行在武林大会中派出2到5人,同门派之间不得对打。大家可以自由上台,每轮胜者需留在台上,直到输给下一人或者连胜三常后选择下去休息。一方认输或被打下擂台后另一方胜出,认输后双方都不得再出手。到最后没人再上台时,最后还站在台上的人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