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与峥翻了个白眼:“这是打算昭告西域,中原武林进军吗?
西域对他们而言纯粹是陌生的地盘,就算真发生了意外,想以人数优势取胜也是不现实的,倒不如说去的人各自想办法逃掉才是上计。
这次右护法支持了任杭之的提议:“至少需要派几个暗卫去保护教主。”
西域之行的队伍最后由秦与峥、任杭之和五名暗卫构成。临行前他们去了一趟周本钧的房间,由花堂主找出了存放他家族信物的箱子。
任杭之对着挂着铜锁的金属箱子默念了一句“得罪了,我们会替你归还信物”,随即拿铁丝拨了一会锁芯,就听到咔嚓一声。
箱子里放着一串构造复杂的项链,由十几个不同部件构成。有通体锋利、尖端沁血的狼牙,有打磨精细、镶银描金的牛角,有泛着暗蓝光泽的小块蛇皮。更多部件无法被辨认是什么,它们安静地躺在箱子里,古朴、神秘、幽寒。
承载着一个西域部落挣扎厮杀的历史。
任杭之小心翼翼将这串项链用丝绒包起来放入木盒再装进包裹,另一边秦与峥对左护法做着临行前的交代。
“现在天清派对我们应当是信任的,想办法借助他们的声望联合更多组织。上次阳湖鉴宝丢失宝物的几个门派对浩然盟已生龃龉,应当可以利用。”
任杭之正迈出门准备去酒库选几壶酒背上——西域风行的那种葡萄酒太甜了,秦与峥肯定不喜欢,听到这里回身探头进来,插嘴道:“还需要提醒天清派筛查他们内部的奸细,从当时谁知道教主和我去了天清派查起。”
他不打算听秦与峥一一交代教内事务,提醒完他最耿耿于怀的这件事,就晃着包裹走到了酒库,倒了两壶秦与峥最喜欢的酒,又在脑内过了几遍他平时观察秦与峥的细节,把膳房和藏书阁都逛了一遍。
去中原其他地方不用带太多东西,想要什么再买就行。但西域的吃穿用行都和中原有差异,加之地势广阔人迹稀寥,并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于是等到了出发时间,秦与峥眼看着任杭之背着正常所需大小两倍的包裹出现,嘴角抽搐了一下问:“你是准备去郊游?”
任杭之背着沉甸甸的包裹轻松翻身上马,顺手拍了拍马背,在马匹嘶鸣声中笑道:“都是必备的。
覆月教奔赴西域需要五六天时间,前几日尚在中原境内,吃喝住宿有覆月教名下的客栈商铺一应照顾。
然而一旦离开兴庆,再往西人烟明显稀少了起来,伴随着沿途开始间断着出现辽阔的荒漠和连绵的山丘。空中的浮云愈加低垂,穿透云朵倾洒下的阳光明亮而刺眼。
这便是覆月教势力所及范围之外了,城镇散落地分布在山地与沙漠之间夹生的平原上,吃住都没了挑剔的余地,毕竟一个城镇能有一家接待外客的客栈就算幸运了
用餐时任杭之得意洋洋地从包裹里拿出酒壶,把当地提供的劣质葡萄酒推到一边,挨个给人倒上了醇香的酒液
秦与峥心安理得地等人倒完酒后端起酒杯,从前世起他对酒的品质就有那么点要求,不过出行偏远的时候也无意为此增加包裹重量,但任杭之会为此折腾也不是会出乎他意料的事了。
然而任杭之卯足了劲要出乎他意料,晚上各自进自己房间入睡前任杭之递过来满满的一包裹东西,他抛了个疑惑的眼神,然后听到对方一板一眼地介绍。
“我问了曾管事,覆月教平时出行远路要给教主准备的东西,不太大方便背来的我就都带上了。”
秦与峥按了按接过来的包裹,根据摸出来的轮廓默默地想,所以他时常反复翻阅的几本书、符合他口味的几种小食、甚至他习惯用的枕垫都被对方背过来了。
他挑挑眉:“所以是让我明天多背这么沉的一包东西?
任杭之理所当然地说:“明天你走后我收拾了继续背啊,我从小练轻功习惯负重的。”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秦与峥拎着包裹转身准备回房间,余光瞥见任杭之仍然笔直地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落在他身上,于是手撑在门框上懒洋洋问:“还有事?”
任杭之眨巴了几下眼睛没说话,最后卡在他不耐烦的边界飞快说道:“好好休息,明天见。
“嗯。” 秦与峥简单应完,毫无停顿地关上了门。
外面的任杭之盯着紧闭的门站了许久,幽怨地叹了口气。
这是客栈唯一一间上房,应该住双人的,能让他进去打地铺也好啊。
不过想来也知道秦与峥不可能同意,过于急切只会像上次深夜表衷心一样起到反效果。
任杭之努力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劝了自己半天来日方长,才拖着脚步离开了门口。
第54章 努尔族
穿过玉门关后,就彻底离开中原进入了西域。沿途城镇里的人皆衣着鲜艳、头戴花帽或彩巾,为了不引人注目,秦与峥几人也都换上了当地的服饰。
而城镇与城镇间刮着风沙的小道上,有时骑马驰骋一天也见不到人影。只偶尔听见驼铃声时,能见到几个牵着骆驼沉默赶路的商贩。
西域的城镇相对闭塞,商家普遍对中原人态度冷淡,加上两地通行的语言虽然整体相差不远,口音和个别用词却区别较大,交流起来并不通畅。
幸而任杭之前两年对此有兴趣,和西域过来的朋友互通有无,基本能用当地口音应付日常对话,多少避免了不必要的纠葛。
出发后的第五天下午,几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周本钧出身的努尔族位于葱岭以南的平原,这里错落分布着山丘与河谷,划出自然的边界,几大世家各占一块地区,分治这片土地。
根据地图上标好的位置,几人驱马来到了努尔族的城门前。说是城门,其实并不像中原的城门一样分成三重三楼,只是一道石质的拱门横在面前,拱门上方雕刻着风火水月的象形花纹。
两个守卫模样的年轻人从门前跑来,说话带着浓厚的西域腔调:“你们是谁?”
秦与峥:“我是覆月教的教主。贵部族的萨迪克离开西域后,加入了覆月教。他最近因故身亡,我们希望达成他的遗愿,特来送还贵部族的信物。”
萨迪克是周本钧在努尔族时的本名。送还信物当然只是他们前来的目的之一,不过作为跟守卫的交代也足够了。
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将右手放在左胸前微微躬身:“请客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知族里的长老。”
一刻钟后,几人被迎进了拱门。拱门后像是一个小型的城镇或村庄,方形房屋错落有致,大多在横梁和屋顶上刻有雕花,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互相熟稔,时而互相拍肩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他们被带到一座圆形的建筑前,这座建筑比起周围的房屋明显更为雕工繁复,屋顶由蓝花白底的琉璃砖铺成,砖瓦上的回形花纹在日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彩。
建筑内不出意料绘满了彩色的壁饰,任杭之边走边拼命用余光扫视周围富丽堂皇的彩绘,他原本就喜欢一切美丽绚烂的事物,这种西域部落贵族的建筑装饰可不是随时有机会看到的。
中央大厅的正前方端坐着几位衣着华丽的老人,来的路上任杭之特意教过一遍西域人面见长辈时的行礼方式,此时几人站定后便一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鞠了一躬。
行礼过后,大厅就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站立和端坐的人数目相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直到正中央坐着的长老沉声问:“萨迪克身故了?”
没有任何寒暄地直切主题,任杭之在心里飞速判断着,除了西域人本身不喜欢弯弯绕绕,看来他们对于叛出家族的周本钧多少是挂念的。
秦与峥肃声道:“是的,我很遗憾。他活着时曾说过后悔带走了家族的信物,希望有机会还回来,因此我们现在代为还回。”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任杭之从包裹里拿出木盒,交给了走上前来的侍从。
座上的长老接过木盒,拿出项链时细碎的哗啦声成了屋子里的唯一声响。他缓缓摩挲了信物片刻,忽然目光如炬地望向秦与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秦与峥毫不避让地迎着长老凌厉的目光,淡然道:“您不先问一下萨迪克是如何身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