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队人马是左护法临时派来的,本来计划先去覆月教在附近的站点待命,不料临近天清派时看到了只在危急时刻才会点燃的信号。
暗卫小队原本就是尽快赶来的,眼下更是拼命提速,一路马蹄声与劈啪的抽鞭声轰响,终于用最快速度赶到了紫烟升起的位置。
暗卫统领一眼便看到了杀手包围圈中黑衣执剑的教主,路上就高高悬起的心险些跳出嗓子,低吼一声就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一刀斩向了最近的一个杀手脖颈。
秦与峥几刻之前就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此时离他所说的半刻钟将将过了一半时间。他见暗卫队加入了战斗,心下松了口气,手腕一翻收剑入鞘。
三四个暗卫围在秦与峥身边,保护着他脱离了战局。他见任杭之毫无停手的打算,平时和风细雨的脸上此时表情狰狞,一副势要在杀手身上多砍上几刀的样子,也就懒得管他,兀自倚在附近的山石旁微阖眸休息了半晌。
一刻钟后,所有杀手尽皆毙命,暗卫统领单膝跪在秦与峥脚下,歉疚道:“属下无能,本想留下几个活口,却没能拦住他们自尽。”
秦与峥睁开眼,不以为意地摆手:“都是训练过的杀手,留下活口也问不出什么。”
何况这个时候最想杀他的是谁,不用问也猜得到。
远处任杭之抹了把脸上蹭到的血,快步走了过来,眉头紧蹙地盯着秦与峥胳膊上的一道划伤:“你受伤了,覆月教在附近有联络点可以疗伤吗?”
他说话时还没从砍人发泄的状态里恢复过来,胳膊上溅了大片血迹,声音相比平时和秦与峥说话的口气冷硬许多。
杀手的武功路数和上次埋伏他们的人相似,这个节骨眼上不用想也知道是浩然盟派来的。
第二次,这是他们第二次试图杀秦与峥了。
任杭之盯着秦与峥胳膊上的划伤,在心里把陈宗行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秦与峥瞥了瞥胳膊上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划伤,又扫了眼对方身上深深浅浅五六个伤口,哼笑了一声,没理这个话茬,转头问暗卫统领:“你们原本是在覆月教总部的吧,怎么过来了?”
任杭之见秦与峥不搭理他,干脆跑到旁边拎起战斗刚开始就丢到一边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了纱布和疗伤药,蹲到秦与峥身边仔细地处理起伤口来。
他受伤后一向愈合很快,不理会也没什么。但秦与峥平时总被保护着,他几乎没见对方受过伤,所以胳膊上的小伤也是要好好处理的。
暗卫统领奇怪地看了任杭之几眼,见教主没什么反应,低下头回话道:“左护法听说覆月教附近的门派出了集体中蛊的事,担心其中有什么阴谋,特派属下带人来保护教主。”
难怪可以及时赶到。幸好左护法派了人,否则等附近站点的手下召集好人马,恐怕就来不及了。
秦与峥颔首:“做得不错,回去全体领赏。”
“多谢教主!”
在暗卫队赶来后,秦与峥就点燃了蓝色的信号烟,通知附近站点事情已经解决,不必再派人过来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回去处理周本钧被指认成凶手的事,秦与峥耐着性子等任杭之给自己包扎完,便下令赶回覆月教。
第47章 恍然
返程的路上,暗卫们分成两队,将教主的马匹夹在中间。
任杭之已经从怒火中烧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了。
之前他结合覆月教线人提供的信息研究过陈宗行的习惯,这个人出门时都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偶尔单独出门时身法诡异很快就能甩掉跟踪的人,以牙还牙的刺杀是成功不了的,只能一步步以摧毁浩然盟的方式摧毁陈宗行。
反正他们和浩然盟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不差这几天。
他一边想一边本能地驱马来到秦与峥的旁边,听到人冷不丁开口:“为什么浩然盟会知道我们在天清派?”
任杭之的思绪一顿,顺着秦与峥的问话想了下去。
他们来天清派一事并没有大张旗鼓,为什么浩然盟能够及时派人埋伏在这里?
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握着马缰的手僵硬起来。他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这两天的细节,低声道:“来的路上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唯一分开的时间是昨晚在天清派休息的时候。天清派对我们并不信任,住处旁边一直有弟子巡逻,我没有机会……”
秦与峥面无表情地看了任杭之一眼,打断了他啰嗦的解释:“没怀疑你,想点有用的。”
任杭之黯淡的脸色瞬间神采飞扬起来,说话的语调轻松了许多:“知道我们来天清派的只有那天覆月教参与议事的几人和天清派的长老,顾长觅和楚瑜虽是秋水派的人,但他们如果暗中与浩然盟有交易,我们那天不会这么顺利闯进密室。”
秦与峥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又补充道:“左护法和右护法都无需怀疑。”
“那就只剩下天清派了,其实能准确知道我们是今早而非昨晚离开的也只有天清派。不过知道我们来意的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以他们的位置,按说不会有勾结陈宗行的动机。”
秦与峥摇头:“从我们的拜帖送达到今早离开,中间走漏消息的机会太多了。至少几位长老的弟子多半是知道此事的。”
任杭之努力回忆了一下天清派哪些弟子较为可疑,最终失败在浩瀚的信息量下:“那恐怕需要回去以后结合天清派长老弟子的信息筛选一遍了。”
秦与峥没再回话,脱离了紧急的生死关头,他开始思考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丢下任杭之一走了之。
诚然他没有把同伴的命不当命的习惯,如果和他一起迎战杀手的是左护法、右护法,或者覆月教下属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会在保留离开余力的前提下,和人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
只不过比起其他人,任杭之多了一层前世仇人的身份。换做几个月前,他会心安理得地直接离开,放任对方死在浩然盟的围攻下。
然而他这次却犹豫了。
自重逢以来,任杭之几次三番舍命相护,他不可能因此就当前世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或许——
秦与峥若有所思地想,但或许,他到底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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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盟的一间暗室内,陈宗行和一个中年人面对面站着。他明明比对方高几寸,却有意垂头矮着身,避免俯视对方。
中年人样貌普通,平平无奇的五官拼凑起一张丢到人群里毫不显眼的脸,他坦然受着陈宗行恭敬的姿态,眯眼打量了对方半晌,开口道:“陈盟主如今已经是无人质疑的武林第一了,殿下让我来问你,你的承诺何时能兑现?”
陈宗行微微躬身,低声道:“原本想要不着痕迹地渗透控制各大门派,然而最近出了些纰漏,为了以防夜长梦多,恐怕需要采取更激进的方法来掌控武林。”
中年人蹙眉:“有之前提供的财宝和秘籍,加上下蛊的推动,竟然还需要再用冒险的方法?
陈宗行:“不少门派已经妥协归顺,但仍有一些江湖组织冥顽不灵,在下会尽快想办法解决。”
“六个月后就是万寿庆典,届时殿下需要一些成果来得到圣上欢心。再给你五个月时间,如果到时候还不能拿出让人满意的结果……” 中年人没继续说下去,未竟的威胁之意已然足够明显
陈宗行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腰却弯得更低:“在下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中年人点点头,身影向门缝处一闪便消失了
陈宗行在只剩自己一人的房间里站了很久,确认对方已经离开后,青着脸将桌上的茶具灯盏尽数扫到了地上。
哐当砰啷,一地狼藉。
第48章 解药
回到覆月教以后,左护法立刻迎了上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刚得到消息,周本钧死了。”
秦与峥霍然停下走进房间的脚步,目光如箭射向左护法:“原因是?”
“周苏然说他被关押期间畏罪自杀。”
左护法声音干涩,脸色也很差。他和周本钧接触不多,但同门有过数面之交的人如今背着凶手的骂名丧命,他自然心下郁愤。
秦与峥沉默半晌:“去查他有没有亲人在世,尽量提供帮助。”
任杭之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他听得出秦与峥平淡语气里隐而未发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