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93)

“真没有。”周队长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转回身,若无其事岔开话题,“快吃饭了,出去打个招呼。”

时栎重新戴上口罩,走到门口时被他拉住。

他提醒:“你头发乱的。”

时栎看不见,抬手上头顶捋了捋:“现在呢?”

“还是乱。”

“这样呢?”

她越抓越乱,周觐川终于忍不住上手,帮她顺了顺。

时栎乖乖由着他顺完毛,突然叫他:“周觐川。”

“嗯?”

“那里是不是有镜子?”

她伸手往他们身侧两步远的地方一指,虚掩着的棕色木头门里露出来洗手台上的一大面镜子。

周觐川手上动作一顿。

眼前的人半张脸在口罩里,只有那双晶亮的眼睛是弯着的:“你故意的吧?”

“我没——”

“昨天不是说不会有身体接触吗?”

“这不——”

“你刚才还牵我的手了。”

“刚才的情况——”

她煞有其事:“这些我都要记下来。最后你要加钱。”

“…………”周觐川沉着脸讪讪推她往出走,“快点出去。”

俩人出去跟餐厅里已经上座的几个长辈问过好,又到同辈人那一桌去打招呼。

周觐川在旁边说话,时栎闲来无事,俯身逗着他堂姐怀里的小孩儿。小姑娘,才一岁半,白白胖胖,头发还稀稀疏疏的,脑袋正中别了个蝴蝶结,一见她就咧嘴笑,露出来几颗洁白的小牙,十分可爱。

堂姐温柔笑道:“温温喜欢漂亮阿姨是吧?叫舅妈~”

小姑娘咿咿呀呀啃着手,娇羞地往妈妈怀里一躲,又转过来晃着时栎的衣角求抱。

时栎弯身不太娴熟地抱起她。小姑娘上来后就要抓她的口罩,时栎笑着往后躲了下,捉住她的小肉手捏了捏。

一旁周觐川往这边瞟了眼,继续跟身旁的人解释:

“她昨天刚从国外回来,路上冷到感冒了,身体不舒服也没什么胃口……”

“那也不成呀,第一次带回来你就不让人家上桌吃饭,你这把我们都也显得太没人情味了吧……”

“就是啊,再说她不在你还能安心吃吗,今晚还想跟你好好喝一顿呢……”

“下次吧。我今天也不能喝酒,一会儿还得把她送回去呢。”

“哎呀送什么呀,楼上不是有房间嘛……你喝你的,实在不行到时候我负责给你找代驾总行了吧……”

几经推辞之后,周觐川终于结束了这场头昏脑胀的社交。他过来揉了揉时栎怀里宝宝的脸,低声叫她:“回去吧。”

时栎手臂也隐约酸了,俯身把孩子交回妈妈的手里。小姑娘似乎还舍不得跟她分开,哼哼唧唧皱着小眉头伸手胡乱一拽,刚巧攥住了她脖子上的丝巾——

时栎弯着腰,只觉得颈间突然一凉,来不及多反应,脖子上的几处绯色痕迹已经全部暴露出来,一览无遗。

桌上的氛围有一瞬诡异的寂静,继而大家意味深长的目光整齐而无声地投向了犯罪嫌疑人。

这是周队长三十四年人生里蒙受过的最大冤屈,没有之一。他扶住椅背勉强站稳,眼前一阵眩晕,以及铺天而来的弹幕:

堂哥:「怪不得弟妹身体不舒服呢。害。」

姐夫:「小别胜新婚,大家都懂的。」

表妹:「为什么要戴口罩呢?是不是还有别的见不得人的呢?」

堂弟:「哥,嫂子不是感冒了吗?你也要注意身体呀!」

小侄子:「喜欢漂亮阿姨,我也想抱漂亮阿姨~」

周队:「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堂姐率先反应过来,赶紧去掰宝宝握紧的小手:“温温,快松开……”

待两个人重新回到卧室,这回连周觐川自己都不想出去了。

时栎从客厅里顺了几包零食进来,窝在床上一边嗑虾条一边瞄着床边的男人。此刻他正一脸惆怅地抽着烟,要不是两个人都穿戴整齐,此景此景很像是事后突然排山倒海袭来的后悔。

时栎翻了个身倚在床上,拿脚上下抚他的背,安慰道:“哎呀,没事呀。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要惆怅也应该是我吧?”

周队长声音闷闷的:“你又没露脸,也丢不到脸。”

“那你就出去实话实说。”时栎又撕开一包薯片,给他支招,“你就说不是你弄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清白的。”

周觐川:“…………”

那他丢的就不止是脸了。

一支烟慢吞吞结束,他终于站起来,闷声嘱咐:“我先过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这房间里待着。”

床上的人乖乖巧巧:“好,等你哦。”

桌上的菜刚上齐。

周觐川坐下来,他堂弟第一个凑过来要敬酒,还非要他把嫂子那份也替了。他推辞不过,两杯冰过的酒下去,还空着的胃开始隐隐灼了起来。

刚才那事只是个小插曲,无人再提。他沉默吃着菜,话题到他时才开口敷衍应上两句。桌上几个人也都心照不宣地看出他心不在此,故意拖着不让他离开,到第三箱酒搬上来时,周觐川也认命了,不再妄想着提前离席,安安心心拿钥匙给自己开了一瓶,就着瓶子喝了一半时,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正专心致志地盯着他。

他回过头,看到是他堂哥家的儿子,今年刚四岁,粉白|粉白的,见他回头朝他腼腆一笑:“小叔叔,你钥匙上的狐狸真可爱。”

平常周觐川这种人一向是不怎么讨小孩子亲近的。他这个侄子周岁宴时被他抱了一下就嚎啕大哭,这件事至今还在他们家里口口相传。

周觐川看他一眼,从桌上拿起来,淡声问:“喜欢?”

小侄子仰着张肉嘟嘟的小脸,害羞地点了点头。

“想要?”

小正太偷偷看了看一旁正在跟别人说话的妈妈一眼,奶声奶气地小小声道:“想。”

周觐川把钥匙收起来揣进兜里,冷酷无情:“回家让你妈买去。”

看他脸上意想不到的呆滞表情,周觐川估计着如果他不是已经四岁了,那今天就又要嚎啕大哭了。

酒过三巡,桌上的人都开始飘了。周觐川也逐渐有点上头,寻了个空儿出来,回到卧室,房间里灯开着,但没有人。

手机跟零食都还在床上,他猜她应该是闷不住出去透气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回来,倒是自己酒劲儿逐渐上来,热得他脱了身上的毛衣,又扯开衬衫几颗扣子,进了卫生间,用凉水冲了把脸后出来,刚拧开锁,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推了进来。

他本能往后退了一步,门外的人挤进来回手锁上门,抬起脸朝他盈盈一笑。

周觐川觉得自己今晚是喝得有点多了,神志大抵不是很清醒。否则怎么会光是看着她笑就觉得心情舒畅。

眼前的人走进来,靠在洗手台前站着,笑眯眯问他:“男朋友,今天晚上的Cosplay还开心吗?”

侧卧的洗手间布局狭窄,原本只能容纳一人动作的空间突然多进来一个人。他们俩相对站着,仅隔了半步之远。

他垂眸,又闻见了她身上的幽沉香气,带着室外空气的凛栗温度。明明那气息是冷冽疏离的,却又莫名将她显得温热又娇软。

笑容是软的,眼神是软的,唇角是软的,好像她身上哪里都是软的。

他看着她,整颗心脏都蓦然柔软下来。

“我觉得你做起男朋友来还不错,比做室友好多了。”

她还在继续说着什么话,但他全身上下的感官都集中在她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笑眼里,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要不咱们继续吧,怎么样?”

她的话音落下,气氛也同时沉寂。

外面的热闹声响透过两道门远远传进来,将这一方狭窄的空间更显的静谧。面前的人始终无声望着她,没有表情,也没有回应。

时栎安静等了半晌。

这个结果也是她意料中的一种,她心底有失落,但也不算很重,挑着眉潇洒笑笑:“机会只有一次,你不愿意就算了哦。”

她转身要往出走,身前的人突然按着她的肩将她推回到洗手台上。

时栎毫无防备,后背在这道近乎蛮横的力道下陡然撞上了大理石台,痛得她皱着眉吸了口凉气,双手下意识往后撑在冰凉的台面上稳住了身体,抬起脸来正要埋怨,眼前的光线骤然一暗,她整个人被笼罩在面前的高大阴影里,那股熟悉而强大的鸷冷压迫感,带着他身上一贯的清冽气息跟淡淡的酒气,朝她强势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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