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56)

付朗耸了下肩:“朋友聚会吧。看她心情像是不大好,人倒是很清醒,没喝什么酒。”

“天台碰见的,我让她报个警,她直接甩脸走了。”付朗低笑了声,摇摇头,中肯评价,“我看她不像抑郁,脾气又差又冷,说是暴躁狂躁都更贴切。”

周觐川未予置评。

“不过她胆子还可以,我还以为她会当场叫出来。”付朗叠着手臂躺在副驾上闭目养神,姿态悠闲。

周觐川专心开着车,再没回应,这让付朗以为他是对女明星不感兴趣,并没有往脑子里听。直到回到队里视侦给出结论时,他突然问起来:“为什么可能进入过这个通道的人里面,没有奚顾?”

郝利摊手:“整个二层的监控尚且是不够完备,但三层的监控,等于没有。”

“也就是说,像她一样从三楼进去的人,无处可查?”

“基本上是这样。”

周觐川把手里的报告扔回桌上,靠回椅背闭目按着额头,眉目间的倦色明显。

忙了半宿,刑侦队众人暂时收工回家。

外面天色刚蒙蒙亮,街上陆续有环卫工人蹬着三轮车出来。一夜没睡,周觐川头疼得厉害却又清醒异常。

他拿钥匙打开房门,低头,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两双拖鞋。

她也没回来。

周觐川神色不明地从那双粉色拖鞋上抬起视线,正要进屋时,身后的门锁突然响了。

-

Soco从下至上三层,明着看是消费更贵,隐私性就更强,但若引申开来,还另有一层心照不宣。

人上得越高,就越可以脱离旁的牵制。这在一家店里叫等级,在社会上叫阶层。

周觐川始终隐约觉得,他真正想知道的事情,都发生在第三层。

此刻刚光顾过那一层的人回来了。她站在门口,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晦暗阴沉。

这半夜也不知她是在哪里怎么过的。十二月的寒风凛冽,她只穿了件单衣,黑色长发披在身后,鼻尖和眼皮泛红,经过他时手背擦过他的,温度透心冰凉,身上的烟味裹挟在寒意里,仍旧十分呛人。

“你去哪儿了?”他没忍住叫住她。

从进来后她一直阴着脸沉默,跟今早他走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睡不着,外面待了会儿。”她回答得敷衍。

周觐川不禁皱起眉:“一会儿?”

对方看他一眼,到底一夜没休息,眼睛里的冰冷也难掩疲态:“几个小时。”

周觐川站在客厅里看着她的背影,半晌犹疑后,还是沉声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副状态,真的很反常。

时栎当然也知道。不过她通常习惯掩饰,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带了几分真心。

“无事发生。”她简短回答,拖着步子往卧室走。

片刻安静,身后的人追问:“你去Soco了?”

她停下来,回过身,脸上没有表情。

“是。”

“去干什么?”

“聚会。”

“只是聚会?”

时栎看着他的脸,面色冰冷,耐心全无。

“你怀疑我是嫌疑人?”她平静反问,“当时你们在场的另一位同事应该可以为我证明。”

“我没怀疑你是嫌疑人。”周觐川淡淡否认,“我只是觉得,你去那里,应该有其它的理由。”

他看着她,清冷的语调意味深长:“毕竟你不像是喜欢夜店,更不像是喜欢那里。”

时栎暗着脸色沉默。

从Soco回来她在路边坐了一夜,手指冻得发麻刺痛,可脑子里却并没有因此平静一点。

她原本是想去侥幸窥探别人的过去,可最终却阴差阳错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那一刻她忍不住自嘲,跟时总相比自己还是差了太多修为,并不能做到面不改色消化所有。

这一夜她一直都在说服自己放开过去,可是这一夜她想得更多的是凶手是谁。

她对自己的个性再清楚不过,要她按下不提,比让她玉石俱焚还难。她也隐约有了猜想的方向,可执拗以如今的身份追查下去,恐怕更多后患。

为了从前的时栎,值得吗?

最后这场进退两难的自我和解不出意外无疾而终。天将亮起的时候,她看到周觐川的车回来,终于也觉得疲倦。

距离她当初那场事故已经有两个月。

一个秘密独自背负太久尚且孤独压抑,何况她藏着这无人会相信的荒诞事实,全部时间都在扮演他人。

他问她发生了什么,那一瞬间她真想把这所有的荒诞全都说出来,从她到底是谁开始。

可终归全是假想。最终她只能若无其事说一句:“没有。”

“有人叫我去,无聊就去了。”

周觐川眸光深沉地盯着她。

时栎别过视线推开卧室门,淡声道:“我休息了。”

隔着一扇门,两个人各自带着心事无声沉默。

许久之后,门外重新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远。

时栎皱眉忍住隐隐袭来的头痛,脸埋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

洗澡后趴床上睡了几个小时,周觐川被闹钟吵了起来。

他翻过身,睡眼惺忪看着天花板,逐渐清醒过来。

他下床出来打来冰箱,扑面而来的景象丰盛堪比广告画面。他略微惊讶,弯身翻了翻,拿出盒速食粥,拆了放进微波炉。

等待的时间里,周觐川靠在大理石台子上,又跟那个庞大的丑陋炒菜锅对上了视线。

多看一眼他眼睛都觉得辣。他揉着忍不住直抽搐的脸扭头移开目光,眼前却恍然重现起那天晚上她趴在桌子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好吃嘛?后天我再给你做吧。」

他暗想,看她今天这样子,他也算是躲过一劫。

喝完粥周觐川出了门。路上他接到老傅的电话,说刚才Soco有人过来,有个保洁工称发现尸体那阁间的门是他锁的,但他只是锁了门而已。那扇门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锁着的,放些不常用的杂物,昨夜他下班前看到门虚掩着,也没打开看,只以为是谁拿过东西后忘记上锁了。

周觐川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声音听不出情绪:“所以他们现在的意思是,死者当时自己走上天台、走进那扇门、在里面哮喘病发作,一切与他们无关,只是意外,没有藏尸,是吧?”

“对。”电话那头肯定答复,“他们的负责人也来了,说即日起停业整顿,积极赔偿家属,全力配合我们的调查,还提供了昨晚死者那个包厢其他顾客的联系方式。”

周觐川一只手臂搭在车窗上等红灯,心说这还真是配合得无话可说。

他在市局院里停稳车,台阶上迎面走下来一个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抬头扫了眼,突然停住了脚步。

对方不疾不徐地走下台阶,在周觐川面前站定,左侧颧骨上的疤在他意味深长的笑意之下莫名显出几分狠戾来。

周觐川无声看着面前的人,眼底一片戒备深寒。

那人摘掉黑色的羊皮手套,优雅伸出手:“周队长,又见面了。”

第45章 肆拾伍

时栎醒过来的时候是中午。

身体好像并没有因为这番休息而变得轻松, 相反整个人更觉沉重了。她勉强坐起来,逐一辨认,头痛, 鼻子痛,喉咙痛, 浑身都痛。

昨夜着的凉隔了一个早上在此刻悉数报复了回来。她头昏眼花地爬下床, 砂糖叼着一只毛绒玩偶守在门前, 一见她出来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时栎脚步虚飘地往阳台走,从衣架上扯下来浴巾跟那件她还一次没有穿过的花睡衣,又走进浴室。

这么一系列动作基本花光了她九成的体力。她坐在马桶上呆呆看着浴缸蓄水, 又积攒了半天的力气后, 强撑着站起来脱下衣服迈进了浴缸。

砂糖一直不死心地在外面抓门。时栎没吃东西,脑袋晕乎乎的不太清明,也没敢泡得太久, 洗了头发冲了遍沐浴露后就起身拽过来浴巾。

房门在此时传来声响。

时栎大脑迟缓地转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有锁浴室门, 忙拿浴巾裹住身体, 一只脚匆匆踏出来的时候没踩正,拖鞋一滑, 她整个人登时失去重心,倾斜着往前摔了出去。

那一瞬她本能抬起手臂护住了头, 胳膊替脸在洗手台上蹭了过去,刮倒了一众瓶瓶罐罐, 膝盖狠狠磕到了地上, 疼得她瞬时差点飙出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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