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34)

周觐川不动声色从他手臂中挣出来,冷淡推辞:“徐队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昨晚的案子——”

“那个案子我听说了!”徐祥摆了摆手,一副慈悲面孔,“据说遇难者家境贫困,母子俩相依为命,老妈还卧病多年,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太可怜了!”

周觐川语调没什么波动:“这个死者涉嫌我们目前在查的另一起案件,到底他是不是意外身亡,我认为现在还不能就这样下定论。”

徐祥盯着眼前人的脸,小小的眼珠在眼眶里精明得转了一圈又一圈,油腻而市侩地笑了出来,他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根,略微压下声音道:“周老弟啊,这栩州呢,虽然跟衍城比起来是小了些,但兄弟们这片守护人民的赤诚丹心可都是一样的啊!”

“你说的呢,我之前其实也都了解过。死这小子在衍城打工,还涉嫌一起入室盗窃案——不过人现在都已经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再说现场我们也都查过了,又没有其它发现,咱们该结案就结案吧,哥哥这里压着的陈年积案不少,这种小案子可实在分不出人手了。你这大老远被派过来的,栩州还没衍城一半舒服吧?现在人死了不是皆大欢喜吗?……”

周觐川安静听着,脸色冷静得让徐祥举着烟的手无端开始犹豫着向后缩。

片刻的寂静后,面前的人接下了那根烟。

他手指碾着那根烟,声线沉冷清晰,仿佛漫不经心,又仿佛另有深意。

“徐队长所言极是。”

徐祥一时间没拿准他到底是哪层意思,但见他并没有过多坚持,心里便松了大半口气。

他心想,还成,这小子,比江行还是开窍多了。

徐祥走进办公室,从里面锁上门后,拿手机拨了通电话。

“……对,刚见过了……人都死了,还查个屁啊,已经打发回去了……哈哈,您这是哪的话……没问题,您放心,咱们自己家的事关上门都好解决……”

-

医院。

谢渝接过来花抬起来看了看,没找到卡片,觉得奇怪:“送的人没留名字吗?”

送花小哥挠了挠头:“我问那人要不要写卡片,他说不用。”

时栎明白过来,叫谢渝:“拿进来吧。”

谢渝把原本的花瓶拿出去接水,时栎垂眸握着这把水仙,又想气,又想笑。

气是因为送花的人,笑也是因为送花的人。

她把花凑近鼻子闻了闻,伸手挑过来手机,想了想,抱着花打下一行字:

“欸,周队长,你知道水仙的花语是什么意思吗?”

时栎掂着手机估计着,以周队长这种闷骚,大概率是会面无表情地看完消息,高冷地不回复,接着忙自己的事,然后过半个小时,再偷偷打开百度:水仙的花语是什么?

用的可能还是五笔输入法。

时栎揣着满腹诽议忍不住就要笑场了,全然已经忘记了两个小时前被人家堵着逼问的窘境:

“我不理解为什么在这件事中,你仿佛也在一直被人盯着。你也知道自己处境很危险,对吧?”

“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现在涉及到这件事已经是两条人命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在隐瞒,但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还要坚持继续缄口吗?”

“这个案子一天不结束,你就一直有危险。”

眼前人的语气淡定,但脸色并不足够自然:“我确实一无所知。”

周觐川盯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的意味不分明,但怎么看都不是好的指向。

“如果你下一次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人还没离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时姐(痛苦抱头):别说了,我已经有画面了。

周队(冷酷):现在能决定了吗?

时姐(深吸口气):决定了。

周队(无情):说吧。

时姐(视死如归):我决定以后去你家睡。

周队:?

时姐(收拾行囊):我先带一年的衣服好嘛?护肤品就用你的行吧?我厨艺不好以后吃饭就拜托你了呢!还有——

周队(努力冷静):…………别说了,有画面了。

第28章 贰拾捌

接连两日缠绵的阴雨后, 太阳又短暂的出来了。

颐山脚下一溜红顶白墙的民房,是这片本市重点旅游景点区域的商业支撑。最靠近里面的那排是名副其实的「山景房」,大多被隔断成了旅馆和饭店。紧挨着主干道的一家旅店前, 两个年过半百烫一头小卷的老板娘正嗑着瓜子闲聊。

“……你说淡季里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剧组,这都什么事呀, 晦气死了。”

“就是呀, 我们店里还有人专门来追星的呢, 一下子包了一间房十几天。”

“唉,那这下人家怕是要退房啦!”

“就是说啊,不过说起来自打出了那档子事后我好像是有几天没见到那人出来了。”

“呦, 他不会直接跑了吧?押金收了哇?”

“啊?那不能, 房费都交了一半呢……”

俩人又聊了会儿家长里短的,各自回店了。

老板娘坐在前台里算了算这几天的客源,琢磨了番, 拖着肥胖的身子走向走廊角落里的那一间。

她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没有声音。

她扯起嗓子:“少年仔!这间房你还要不要续的啦?”

还是没回应。

“还没起床吗……”老板娘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走出几步后又莫名缓缓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着那扇寂静的木头门, 心里忽然有种怪异的预感。

-

栩州市中心。

一圈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筒子楼围住的小花园洋房, 是本市最高级的住宅区之一,犹如建立在一片废墟之上的明珠, 散发着孤傲而娇矜的气息。

时栎顶着紫外线在设计得错综复杂犹如F1赛车道的小区底下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连午睡后出来遛弯儿的本地狗都在第三次相遇时认出她摆了摆尾巴, 她终于找到了那扇隐秘的单元门。

九楼。她按下电梯按钮,看着镜面里折射出的侧脸, 下意识轻轻收紧了唇角。

按照时栎多年的人生经验来说, 「回家」是个复杂且微妙的词汇。

她第一次被正式接回家是六岁。那时候的时恺还穿着纸尿裤,足足比她矮了两个头,仰着张胖脸陌生又新奇地盯着她打量。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站在他身后, 连笑脸都懒得敷衍。时赋叼着雪茄摸摸她的头,表情平淡得仿佛只是在面对早上出门刚放学回来的女儿。

——「阿栎,回家了。」

第二次被邀请回家是在高中。她成绩差、早恋、化妆、逃课,是那所号称百年历史的贵族高校里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顽劣子弟。但若只是这些还不足以引起时赋的重视,他每一秒的时间都镀过金,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亲自接见她。真正让她得以惊动时总的,还要归功于那场轰动全城的校园绑架案。

当时是傍晚,她从警局出来,看到他的车颇为意外。司机为他开门,他就像电视剧里的成功人士那样,从容而优雅地向警方表示感谢。要不是她格格不入地站在一旁,深蓝色校服上还沾着点点血渍,那场面活像是来基层慰问的企业家,录下来就能直接放进民生新闻,光是看着这一幕她脑海里就自动响起了播音腔:秋风送爽,警民一心,本市龙头企业星娱集团今日为市公安局送来温暖……

末了,他似乎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女儿,和蔼地转头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晚上还有个会,一会儿让张叔先送你回学校吧。」

彼时她看着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心情平静出奇。她对时总这番安排并无疑义,但身侧那个寡言冷脸的年轻警官却意外淡淡插话:「时先生,您的女儿没有受伤,但精神上受到了比较大的惊吓。建议这段时间让她多休息,家人可以多陪着她。」

父女两人几乎是同时侧目看了他一眼,一个玩味打量,一个略微讶异。几秒钟的寂静后,时赋笑了笑。

——「阿栎,那回家吧。」

站到902室的门前,时栎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她敛起有些落寞的神色,又换上了平常那副噙着点散漫笑意的模样。

门铃响了两声后,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来开门。他个子很高,身型瘦长,整个人因为肩背不太挺拔显得比同龄人要缺少精气神儿,但还是能看出他五官底子十分优越,早三十年大概也是个被姑娘们追捧点歌送情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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