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15)

周觐川低头吻她的头发,半晌,低声说了句:你也很勇敢。

陶染笑了:因为我有位人民警察私家保护啊,什么也不怕。

……

从回忆里回神出来,周觐川手里的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

他扔了烟,俯身拉开车门,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有些疲惫地闭眼靠在车座里,半天,长出了口气。

整件事情大体上已经能够解释通顺。

秦枳这几年一直处于被潜规则的角色,她身心同时背负这个压力和折磨太久,无法再继续承受下去,所以最终决定借助媒体曝光出来。

她以为这会是她孤注一掷的解脱,甚至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给自己买了鲜花和香槟,可能是想慰藉这解脱,也可能是最后的道别,却不想还是被人先一步下手,在车上被逼服下过量的安眠药,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眼下至关重要的几个问题,一个是秦枳准备交给记者的是什么,这个东西现在在哪里?二是奚顾在这件事里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对方一直在针对她?以及她明知道自己有危险想寻求保护却又坚持称自己不知情,难道她真的也是这其中的受害者,相比丢了性命,她更害怕事情曝光影响她作为公众人物的声誉和利益?

周觐川睁开眼睛,漆黑瞳仁里映出深重夜色。

他又回想了一遍奚顾的说话方式和神情姿态,无论如何还是很难把她跟「受害者」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她实在一点也不像是会任人摆布的人,相反她身上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气场和藐视众生的底气。他甚至强烈而坚定地觉得,就算是她跟潜规则脱不了关系,那也是她自愿的,主动要求也有可能,没人能强迫得了她。

——很久之后时栎得知了周警官在此刻的理性判断,嘴角忍不住直抽搐:……这……这也算是一种夸奖?

这种荒谬的想法一出现在脑海里,周觐川的脸色不禁有点僵硬。

他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决定放弃继续分析奚顾。他重新凝神思考秦枳要交给记者的东西,这么重要的证据,她又已经觉察到自己有危险,那她是否还把它复制交给别人保存了?事发之时会不会已经被对方逼问出来拿走了?但假设对方当时没有拿到,那么如果想找到它的话,最先入手的应该是……

秦枳家。

敲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陡然停住了。

在刚准备下班的这个时间看到周队长的来电显示,这感觉堪比午夜凶铃。

郝利头皮发麻地拎起手机的一角,紧张地问:“周……周队?你有……有事?”

视侦的几位同事有一脸痛苦竖耳朵过来的,也有自欺欺人开始双手合十祷告的。

“秦枳家的监控视频,从案发当天开始查,看有没有人潜入过她家。”

-

时栎洗了澡后躺在酒店的沙发上,大脑一空下来,牙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报警与后续事宜她已经托付给物业,那间房她现在是不敢一个人住了,她连夜又打车回了剧组,酒店走廊里迎面碰上副导演,看表情像是被她的敬业精神惊呆了。

时栎一脸凝重:导演,我仔细想过,我觉得就算我出不了镜,也应该留在片场观摩学习别人的表演经验。

副导点点头:哦,随你。我就是看你的脸怎么肿得比下午还严重呢,像是藏了制片人天天攥手里盘的核桃。

时栎:……

她又想起周觐川临走时看着她的左脸,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生硬地安慰了句:既然监控拍到了嫌疑人很快就会抓到,这件事你也用不着太上火。

时栎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上什么火,我要绞尽脑汁留住你才上火。

时栎翻了个身,望着棚顶发呆。

回顾起这两段人生,她一时竟然比较不出哪条更崎岖。从前她活得灰头土脸跟个继女似的,时不时要配合时总出演父女情深到了年纪还要被拉出去婚配,她本以为人生至此就已经够不如意了,却不想如今穿越这一次之后连活着竟然都要费尽心机了。

时栎不禁为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思来想去谁也靠不住,还是得自救。

她伸手从沙发旁的茶几上挑起手机,熟练找出经纪人的号码。

“玮哥——”

电话那头还没开口就被她这一声给堵住了。

时栎未觉出不妥,接着说:“上次那些综艺,都给我接了吧。”

日常恨铁不成钢的陈经纪人丝毫没有被她的事业心所感化,顺口骂:“你大半夜抽什么风?你就是都想接你有那么多档期吗?”

“……”时栎挠着脖子想了想,“我记得有档直播真人秀对吧?”

陈玮也不知道她大晚上的又突然搭错哪根筋,不耐烦道:“二十四小时待在镜头底下?你行吗?”

“二十四小时?!”

时栎一骨碌坐起来:“太好了,就这个吧!”

第13章 拾叁

这一次的排查没有费什么周张。

监控清楚地显示,案发当日下午两点时秦枳出门,大约十五分钟后,一名黑衣男人上来,直接输入密码进了门,轻车熟路得像是回家一样。

黑色运动衣,帽子遮住了头顶,墨镜、口罩,一袭装备下来只能看出来是个黄种人,以及墨镜框架边角上包金发亮的H字型LOGO——某一线奢侈品牌今夏大刀阔斧的改革,换汤不换药,价格炒翻了倍。

周觐川靠在椅子上,脑海中暗暗比对着这个人与潜入奚顾家的那个身型。

一个小时后,黑衣人出门,乘电梯,临近一楼时,他忽然懒散地扭身抬头,对着摄像头,猖狂而挑衅地比了个敬礼的手势,随后大摇大摆走出电梯。

一屋子警察的脸黑了。

付朗笑眯眯地说:“这孙子可真狂。”

周觐川盯着屏幕上的人,脸上没有表情。

“这个人出小区后上了一辆套牌的黑色车辆往南离开,初步看他的路径离开衍城的可能性较大,后续的排查还需要时间。另外我们还有个发现。”

郝利文静地推了推眼镜,“当天早上九点左右时,秦枳叫过快递员上门。”

周觐川抬头,狭长的眼里闪过一瞬幽深的光亮。

他站起身,声音沉冷:“老傅带人复勘一遍秦枳家。付朗跟我去查这个收件人,回来时候去一趟分局。”最后,他指了下屏幕,“纪斐去查下这个墨镜。”

-

周觐川一个人在车上抽了两支烟后,付朗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楼里下来了。

他拉开车门,人还没坐稳,倒豆子般快速道:“刚刚联系过快递公司,快递员回忆说当天秦枳寄了个文件类的快件,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只看到是用信封装着的一页纸。收件人叫连骋,电话关机——这个是地址。”

周觐川瞟了眼他手上的纸条,发动车子。

付朗系好安全带,从副驾的暗格里摸出口香糖,往嘴里倒了两颗,问:“去分局干什么?”

“奚顾家昨天有人潜入,但什么也没有丢,不像是普通的入室盗窃。”

付朗一愣,看他:“你怀疑是一个人?”

“监控我昨天看过一眼。”周觐川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不是同一个人,但不排除是同一伙人。”

“所以,”付朗眼底有疑惑,但没有对昨天的事刨根问底,“奚顾有可能是他们下一个目标?”

周觐川沉默片刻。

“昨天,有人……有位我之前认识的记者,提供了别的情况。”

记者?付朗眯起眼睛。

怎么这么耳熟?等等,昨天还有谁说到「记者」这个词来着?……哦,对了,前未婚妻?

付朗缓缓露出心领神会的暧昧神色:“什么情况?”

周觐川始终目视前方,没有察觉他的思想活动:“秦枳在案发那天,约了记者见面,说有个东西想请他们对外公布。”稍顿,他低声补充,“跟宋航说的一样,关于潜规则。”

付朗一边含着讶异点头,一边心想,原来人家姑娘不是来主张复合的啊,唉。

“我怀疑对方现在还没有拿到这个东西。”周觐川沉声道,“从秦枳家翻到奚顾家,太巧合了。”

“假如他们是在找这个东西……”付朗喃喃自语,“他们觉得秦枳会把它交给奚顾,看来这两个人关系确实不一般。”

“这一点我倒觉得很奇怪。”周觐川微微皱眉,“秦枳之前就察觉到自己有危险,如果奚顾跟她的处境相似,她会冒着危险把东西托付给一个跟她一样被压制的角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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