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124)

半天也没有回应。

时栎慢条斯理折着枕套的一角,又安静片晌,对方郑重道:“过两天我们见一面吧。”

她手上动作慢了半拍,明知故问:“见面干什么?”

“再聊一下上次你说的事。”

时栎听言靠在枕头上无声笑了起来。她知道要让周队长承认接受她的身份太不容易,但他话里间隐含的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她眯起眼盯着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一小束光亮,觉得从这一刻开始才算晴天。

“你这是再给我一次机会自证吗周队长?那我可得好好把握。”她翻身蜷进毯子里,笑意始终挂在唇边,“过两天是哪天?”

他的声音也轻下来,她的表情却跟着他的话凝住:“明天再定吧。”

“好。”片刻后,她低声应道,“你今天——”

电话那边等了等,问她:“什么?”

时栎攥紧了手机。

她恍惚间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他说他的工作有危险性,未来某一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三年后,十年后,他受伤了,残疾了,或者牺牲了——

她突然明白了他所担忧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担心的从来都不是危险,他担忧的是他身边的人要与他共同承担这份压力与结果。所以他提前把结果说到了最坏,让她自己慎重考虑。

作为一个独立生活了二十年的个体,她根本无法理解会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安危全部献给工作。但是她尊重他的选择,就像喜欢他是她的选择,他们各自负责。

只是事到临头她也不见得是个洒脱的人。默了片晌之后,她平静开口:“你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要加。”停了瞬,他淡声回。

“那你……注意身体。”

“好。”

两人同时沉默着,都舍不得挂掉电话。

还是时栎先零零碎碎地说起来,语调的观感上重新变得轻松:“我脚伤已经好了,现在可以吃海鲜了。”

“好。”他低声应。

“不过我现在不是很想吃了,我更想吃你做的菜。”

“好。”

“我那天在店里看到一个衣服特别可爱,买给砂糖吧。”

“好。”

“网上说下周大学城的樱花就会开了,我想去看。”

“好。”

“我穿上校服是不是还能冒充女大学生?”

听筒里终于传来一声压低的闷笑:“能。博士后学姐。”

她也无声笑起来:“那我也是学姐,你就只能冒充中年老教授了。”

“你总诋毁我的年龄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能得到快乐。”

“那你继续。”

他们这样闲闲说了半天的话,最后,时栎唇角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蜷在柔软的毛毯里轻声请求:“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之后,能不能给我发一条消息?”

电话另一侧默了默,答应她:“结束就给你发。”

“好,我等着你。”

“嗯。我要去工作了。”

挂了电话,时栎掀开毯子,秀挺的鼻尖都闷出了薄汗。她在昏暗中安静坐了许久,重新拿起来手机,打开了信息。

墙上的时钟一圈一圈沉默走着,窗外的晴朗逐渐落成了夕阳。

时栎在昏暗里待了一个下午,最后扔下手机下床拎着水杯出来透气,走到楼梯时,她望着楼下,意外顿住了脚步。

客厅里站着两个陌生人,见到她毕恭毕敬打着招呼:“奚小姐。”

沙发上的人淡淡转回头,抬手示意她下来。

时栎迟疑了瞬,走下来才看清,那两人穿着相同的工作服,脚边有个黑色的箱子,她在剧组时经常见到。

她坐下来,垂眼看着,果然,那箱子打开,里面是四层的化妆品,应有尽有。

“睡这么久。”封岭低头看了眼手表,语调沉淡得听不出情绪,“准备下,待会儿去跟个朋友吃饭。”

时栎心里忽然没由来的一沉。

-

六点钟。

造型师离开后,助理把车开到门前。后座两个人上车后各自沉默,就像所有貌合神离的夫妻。

驾驶位上的人默默收回了打量的视线。车子一路平稳开出市区,夜色下的树影斑驳着映在两个人脸上。

时栎安静坐了一会儿,拿出来手机,一段视频反复点开了几次,还是加载不出来。

身侧的人余光看着她动作,平淡出声:“这里位置偏,快到山里了。”

时栎不动声色放起来手机,身体随意往后靠着,声音清冷又慵懒,极搭她的妆容:“到颐山了?”

“嗯。”他收起目光。

“寺庙都营业到这么晚吗?”她抱着手臂笑了声,瞥他一眼,“还是因为封总特别有钱?”

“明天上午去寺里。”

他没接她的话,也再没说去哪里,她像是也并不关心,没有再追问。他们各自望向窗外,车厢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白色轿车披着月色行驶在山间,最后循着灯火,驶进一片别墅区。

车子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一栋别墅前停稳。助理下来给她开门,紧接着有人上前来跟她身侧的人鞠躬问好。山间的晚风比城市里的要凌厉得多,她长发被吹得凌乱,身旁压低过的声音传到她这里时也被风磨得断断续续。

“……已经到了,在里面。”

封岭点了下头,转过头来叫她:“进去吧。”

别墅里面是典型的中式风格,时栎跟在他身后往楼下走,楼梯下到半截时有淡淡的茶香飘过来,紧接着下一秒有道低沉声音闲散响了起来:“贵客有失远迎,待会儿我得自罚三杯。”

封岭唇边的笑意寡淡:“我来晚了,也该罚,是不是刚好抵了?”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茶室里。

红木长桌前的男人看上去比封岭年长一些,穿一身休闲的棕色麻质衣裳,脖子上戴一串佛珠,面相十分和善,气质也不像是个生意人,倒更像是个搞字画古董的收藏玩家。

他跟时栎两个人相互暗暗打量着,少顷之后,他站起身,伸出手来:“奚小姐,久仰。”

时栎谨慎抬起手,他只绅士握住她指间前段的部分,轻轻用力,旋即分开。

两个人在桌子这边坐了下来,对面的人给他们依次倒了杯茶。

封岭端起来杯子喝了一小口,闲散开口:“这次过来去过寺里了?”

那人笑道:“早上去拜过了,抽了个上上签。”

“是吗?那我这心里面都跟着有底了。”

两人别有深意相视而笑,又坐了半晌后从茶室换到了餐厅,依旧不紧不慢聊着些不相干的琐事。时栎坐在一旁安静吃着东西,心里面只有她表现出来的一半镇定。

她还不能判断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警察在找的人,就也无法接着去判断封岭现在对她的真实态度。但假如她的直觉准确的话,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方向上发展。

这一餐因为未知而尤为漫长。到甜品上来时,餐桌另一侧的人笑道:“奚小姐好像是觉得咱们的话题太无聊了,一直都没有开口。”

时栎笑了下,没有答话。

封岭跟着他的话转过头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少顷,抬手宠溺揉着她的头:“她可能是困了,下午的时候没有午睡。”

时栎眼皮猛然一跳,心底的凉意瞬时侵向百骸。

那男人听言笑了笑,体贴提议:“那咱们就快一点吧,让奚小姐也早点回家休息,如何?”

封岭定定看着她的眼睛,隔了数秒,无声笑了出来。

“好啊。”

客厅里不知是何时进来的人,四五个,各自垂手站在两侧。时栎跟着封岭坐到沙发上,对方也坐下来,慢条斯理点了支雪茄,他身后的人拎出一只黑色皮箱,端正摆在茶几上,俯身在锁上轻轻一按,「咔」一声,箱子开了。

一包包白色粉末在灯光下闪着晶莹并刺眼的光,是欲念,是极乐,更是贪婪,是罪恶。

时栎紧盯着桌上的东西,漆黑的眼眸半天未动,嘴唇微微抿了起来,像是震惊到有些失神,直到身侧的人在她腰上拍了拍,柔声道:“去,把箱子拿过来打开。”

茶几对面的人隔着烟雾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她怔了几秒后,站起身,僵硬地从沙发后的人手里接过来箱子,也学着刚才那个人的模样,在桌子上放端正,又弯身去开锁,却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低头皱眉弄了片刻后才顺利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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