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彻底投诚到老爷子麾下,怎么好意思见我?一出门就借口公务繁忙跑了。”温鸿玉说是这么说,但语调并不如何尖刻,徐朗月隐约怀疑他和康念是合起伙来对着老爷子演戏——既然他能买通医生,当然也可以送一位心腹到父亲身边玩无间道。
小少爷此时并不是很相信温鸿玉,他真怕这人演戏上瘾,是和康念在唱双簧,目的是骗得自己死去活来,于是只笑了笑:“念哥真懂得避嫌啊。”
温鸿玉不敢接茬,喉结滚动,难掩紧张地看着他:“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讲了讲我小时候的事,也讲了讲你。”徐朗月瞥了他一眼,“真是高明,当爹的亲自跟我说儿子靠不住,为了我自己打算,还是现在就投靠他比较好,他在的时候还能看在过往情分上相对完整地保留徐氏产业,要是等到你自己出手,那可就不一定啰!真是说得我都快心动了。”
“……哈!”温鸿玉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们家还真是好一个父慈子孝,他为了自己临死前虚无缥缈的成就感可以撕破脸栽赃我,而我呢,为了继承家业可以日夜祝祷他早死!好笑,实在好笑。”
温老爷子这一手布置如果成功,算是彻底绝了徐家和温鸿玉的情分,他安排的接收人员也绝对是温鸿玉的敌系,在他故世后很可能引起温氏内部分裂。但他即便拆散自己亲手定的婚约、埋下可能摧毁家业的炸弹,也要给温鸿玉下绊子,可见真是对儿子厌憎到了极点。
徐朗月略想一想,也能明白,父亲死期越近,温鸿玉小动作越多,温老爷子到底还没傻,当然能察觉,聊天时还云淡风轻地顺口提了一句:“我已经换了医生,这条老命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对家里那些人,也算是个倚仗。”
乍听像是拉家常,威胁之意却是不言自明。
而温鸿玉笑过之后,也不得不低首凝视徐朗月:“我爹那个人我了解,很擅长打感情牌,你要是真的被他说动……我不会怪你。”
温鸿玉唇边勾起自嘲弧度,先前告密的事他没能相信徐朗月,如今徐朗月便握着他的命脉,真是一报还一报。
小少爷望着他,目光始终清澈:“你们家的人,包括念哥,我一个也不信,我只信自己的哥哥。”
他的态度证明事情尚可转圜,从大局来讲,温鸿玉本该松一口气的,不知为何,却仍觉恼怒——
像他们这样的契合的伴侣,本该拥有“无条件的信任”,是他亲手催毁了徐朗月依赖他的可能。
第39章
39
翌日,徐朗月坐哥哥的车转院,徐长明信不过任何外人,亲自赶来盯着弟弟收拾,还把想要一同护送的温鸿玉赶了下去。
徐朗月也笑眯眯对温鸿玉挥手,像只第一次出远门,好奇地从车窗里摇晃毛茸茸爪垫的小猫咪:“拜拜!”
哪怕只是暂时分开,看温鸿玉气得嘴角抽搐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而且温鸿玉不在,他正好可以问哥哥一些疑惑很久的问题:“……当年绑架我的到底是什么人?”
徐长明面色一滞,但也猜到弟弟早晚会问,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年的事确实有内情,但爸妈的意思是瞒着你,毕竟你受了太多不同信息素的刺激,导致了应激性失忆,我们没有做复原治疗,觉得你想不起来也好,就不会受到二度伤害。”
“你七岁那年被人绑架,最后是温家把你送了回来,温鸿玉的父亲其后对爸妈的才能表示欣赏,帮了他们很多,两家建立了深厚的交情,不然也不会有你和温鸿玉的婚约。”徐长明冷笑一声,“直到温鸿玉出国,我们的研究渐入佳境,他们开始展露分一杯羹的野心,爸妈才逐渐怀疑起了当年的事,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那边自导自演。”
徐朗月倒没有太惊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唉,温鸿玉告诉我他家以前做的是地下药剂生意……怪不得,他们想转型,没有技术支持是不可能的。”
徐父徐母都是一心做研究的人,虽然也有生意人的习性,但比起手段娴熟狠辣的温老先生,简直可以算是清高无争。而在他们事业刚起步时,送还他们爱如珍宝的幼子,既能拉近关系,又能促进合作,还能利用他们的感激之心绑定两家的未来,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温老先生用的药是哪种?”徐朗月略想了想,便想通关窍,“如果哥你想调查的话,这是最好不过的切入口了,能直接起底他的嫡系,比如温五。”
徐长明再次感叹于弟弟的聪慧:“他用的药叫‘波塞冬’。”
徐朗月从前对国内的禁药名单不了解,但回家帮忙以后既要做研究也要为上市做准备,背得简直是滚瓜烂熟,立刻便意识到:“就算在禁药里,这也算是副作用最生猛的一款了,试验期就害得不少人心肌梗死,温老先生也真是不择手段……”
徐长明眼中沉痛神色一闪而过:“他不择手段,反倒活到了现在,反观爸妈,如果不是那么操劳……!”他叹息一声,便止住话头,生怕勾起弟弟的自责,“咳,莫警司盯上温五很久了,我们合作了一段时间,从提供‘波塞冬’的黑市开始追查,现在对他的情况已经了解得很深入,如果能有内应,一举突破不是问题。”
“爸妈当时没顾上追查这件事,延后了你和温鸿玉的婚期,但还没来得及取消,这点我要替他们向你道歉。”徐长明眼中神色阴晴不定,他本以为温鸿玉当年也不过是个孩子,做不出什么帮凶之举,这才勉强同意了弟弟和那家伙在一起,没想到温家人是骨子里的凶性难移。
小少爷安慰哥哥:“不用道歉的,你们对我已经足够体贴啦。温五现在还不能确定我恢复了记忆,毕竟我当时太小,他很轻敌,如果你们需要我做诱饵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他我全都想起来了,是我刺伤了他的性腺。”
徐朗月超级英雄电影看太多,还跃跃欲试:“他进了监狱我可以帮他治疗,但要想让我对他的伤负责还是算了,我可是正当防卫,再来一次我也不会手软!”
他这话吓得徐长明立刻喊了停车,虎着脸郑重对他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人身安全教育,重新把他锁回了金丝笼里:“不该过问的不要多问,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
徐朗月吐了吐舌头,表面上答应得乖巧,心中却蠢蠢欲动,打算自己偷偷追查“波塞冬”的线索。
将弟弟安全送到另一家私人医院,盯着他做完全套入院检查后,徐长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坐在车内,神色阴郁地点了根烟,拨通了莫晓棋的电话:“是我——”
“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三天后。
一场秘密会谈在徐长明办公室进行,与会者是温鸿玉和康念。
徐长明只要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神色间便含着讥诮,康念非常会看眼色,果断选择不说话,温鸿玉却忍不了——他对徐长明也不是没有意见的,如果不是徐长明从中作梗,很多事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既然要谈正事,就先把该说的话说明白,还是你想再打一架?”一旦小少爷看不到,温鸿玉也不用对着大舅子装温文儒雅,当即展现了肖似其父的蛮横本色,尤其是还有正版的“谦谦君子”康念在旁对比,更突出了他在外形象不过是一层浅薄伪装。
康念绝对不希望他们打起来,时间紧迫,为了效率还是早点进入正题的好,咳嗽了一声,提醒温鸿玉收敛。
徐长明见了这一幕,缓缓鼓掌,凝视着二人,沉思道:“我不会再和你动手的,免得朗月看了担心——倒不是担心你,我弟弟挂心的是家人,你不算。”
说罢,他笑了笑,饶有兴趣地道:“我在想,你还要多久才会告诉朗月,他是你在你父亲身边的内应,而且你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温鸿玉神色冰冷,刚欲开口说话便被康念打断:“还是我来解释吧,我们是从囚禁案之后开始恢复联系的,传递的消息大多是关于和徐氏的合作项目,这点我要向徐先生道歉。”
徐长明故作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关系,我猜到你们两个一定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是怕我那个傻弟弟想不到,一辈子被人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