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笑又难过,看着他近乎笨拙讨好似的的温柔,只觉得心脏被泡在加了蜂蜜柠檬汁里,酸酸的,涨涨的,还泛着丝丝的甜。
我说:“我上次骂你滚,是我不对,我收回来,你不要放在心上。”
度延一的目光闪了闪,他摇头说:“没关系,恬恬。”
“度延一,可是我想不通,你这段时间留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补偿我,还是真的喜欢我?”
度延一反问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说:“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变了,我以前觉得你对我只是喜欢,没有掺杂别的因素,现在我不确定了。度延一,是不是如果你当初没有伤害我,你就不会喜欢上我了?你现在面对我态度这么卑微,仅仅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我吧?”
度延一摇摇头,他神色从容,不见丝毫被猜中心事的慌张,“恬恬,我不是对谁都会发情的,我也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善良,对谁都会有愧疚心理。”
他说,“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却不小心伤害了你。”
我问他:“那你觉得,在心里,你的喜欢占据了多少,你的愧疚又占据了多少呢?”
度延一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说:“恬恬,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感情吗?”
我没有否认。
“你觉得我只是因为伤害了你,为了补偿你,所以才会喜欢上你,我们之间的感情掺杂了杂质,是么?”
我说是的。
度延一问:“恬恬,你质疑过你对李承霖的感情么?”
他这句话把我问懵了。
度延一继续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事论事,你有没有质疑过你对李承霖的喜欢?毕竟,你会喜欢上他是因为他曾救过你。他也是你唯一一个能够接受的Alpha,不是吗?”
我不吱声了,沉吟良久点了个头。
度延一又问:“那,你质疑过你的这份感情吗?”
我沉默了。
的确,我喜欢上李承霖,是因为他救了我,他是唯一一个能够令我不惧怕的Alpha。可虽说有他救我这个契机在我才会喜欢上李承霖,但我从本心出发,从未质疑过我对李承霖的感情,因为这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喜欢和感激我分得清。我对他的感情和态度,我自己很清楚。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我也不会在他身边守了这么久。
度延一的神色很冷静,没有震怒,没有不解。
偏偏是他的这种态度,令我无名火起,我气他的理智,他的冷静,他的坦荡无畏,最气的,是我自己的无端揣测。
我们之间的感情以纾解欲望的约炮行为为起点,充满误会和欺骗,还掺杂了赎罪的因素,信息素的影响也夹杂其中。
一点也不纯粹。
一点也不美好。
但我偏偏却不想就这么跟他结束。
我这些日子想过很多,却从来没有产生过跟他分手的念头——
我说:“度延一,我们的感情太复杂了,我不想继续了。”
不等他有反应,我赶紧继续道,“我们结束掉它,然后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期待地看着他,看他瞬间放大的瞳孔,看他因为震惊不能回过神及时给我回复的失态,看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因轻微呼吸而翕动的鼻翼,看他因紧张而紧抿的双唇。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变化都牵动着我的神经,我觉得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像个痴汉。
我与度夫人素未谋面,对她的情况了解得少之又少,李承霖之前拿给我的资料里,度夫人的照片也仅仅是一个侧脸,可即便是张侧脸也堪称绝艳,我听说度夫人的祖辈也有外国血统,这大概就是度延一是个亚欧混血,却有一双如同雾中湖泊的灰蓝眼睛的缘故。
度延一的容貌大概率是遗传了他母亲度夫人,他的骨骼结构没有很多西方男人的粗犷宽正,但也过了纤细少年的年龄,没有了美少年的精致小巧,他的脸型是介于粗犷与精致之间的周正立体,高眉骨和深眼窝是典型西方人的特点,一管高挺鼻梁,薄唇,翘下巴,美人沟,五官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完美,灰蓝眼睛自带忧郁之感,微笑时却眉眼弯弯,带着点缱绻温柔的意味。
车俊仪近距离观察过度延一一次之后,过了很久跟我发消息,说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长相可以用华丽来形容,我当初被他这句话酸的起鸡皮疙瘩。
此时此刻,我竟觉得车俊仪说得简直不能太贴切。
度延一是如此的精致华美。拉斐尔的壁画、彼得拉克的十四行诗、巴黎圣母院的玫瑰窗……他的容貌是我所能想象的所有丰繁宝贵之物的总和。
若是搁过去,我对于度延一这种长相,未免会产生过于精美刻意,有些不真实的想法。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只觉庆幸,能被他这样全心全意的深爱着。
度延一紧紧盯着我,灰蓝眼睛如同被冻结的深邃湖泊,盛着他满满的爱慕,湖面之下,是他无处安放的哀伤与胆怯。
我贪婪地痴痴望着他,一眼都不舍得眨。这时我才发现,我是如此的想念他。
直至此刻,我终于明白,我一秒钟都不想失去他。
度延一终于有了反应,他拽住我的胳膊,第一次这么失态,完全没有刚刚冷静的样子,他又确认一遍似的问我:“程恬,你是认真的吗?”
我反手抓住他的手,我说:“度延一,你跟我说,我对你的感觉可能只是受信息素影响,我不这么认为,”他的手跟他人一样漂亮,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我的手指钻入他的指缝,跟他十指紧扣,我说,“我们一周没见,这一周你没有给我注入信息素,我还是想你。”
我本来是想说,他都不怕我对他的感情只是受信息素影响,我又有什么可胆怯的呢?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下——我不想为我们的感情埋下怀疑的种子。
我想跟度延一有一段美好的感情,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亏欠,没有不平等,没有愧疚与不安,我们是两个自由的灵魂,不被过去的道德准则所束缚,不被受害者与加害者身份捆绑。
他爱我,我也爱他。
我们之间,有爱就够了。
我妈对我说过,唯有爱能滋养灵魂。
我希望我们的花园只盛开被爱浇灌的玫瑰,没有被仇恨与猜疑催生的荆棘。
81.
送走了度延一,我给我妈打电话:“回来吧,不用在外面躲着了。”
我妈松了一口气似的,问我:“怎么样,都和延一说清楚了吗?”
我嗯了一声,“他先回俄罗斯了。”
我妈大惊:“恬恬,你生气不见他就是了,怎么还能给人家赶出国呢?”
我还没说话,我听到了我弟幸灾乐祸的笑声:“什么,延哥被赶出国了?看来我哥还是比较偏向我的,不过延哥太惨了,我要约他去深夜里买醉……”
他话还没说完,被我妈一句买你奶奶个腿闭嘴滚一边去给喝退了。
我无奈,跟我妈解释:“不是,是他家里出了点事,很快就回来的。”
我妈这才放下心。
撂下电话,我对着镜子扭着脖子照了半天,也没看到度延一临走在我后脖颈啃那一下的印记,倒是给我脖子扭得生疼。
度延一临走时问我,能不能重新标记我一下。
我不忍心拒绝他,他那副样子,就像渴望跃出海面,与深爱王子见面的小美人鱼,我都担心我对他说不时,他的蓝眼睛会流出珍珠眼泪。
我对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妻奴这件事毫不怀疑,这大概就是爱人长得太好的弊端,不说别的,对着他那张脸,我就毫无招架之力。
我决定以后劝程巽找个丑老婆。
毕竟度延一性格品质我放心,(虽说欺瞒身份,骗我是B的黑历史在前,可念在他态度恳切,且有苦衷,我决定不计前嫌,还是在他的人品栏画个大大的对号)并且我双商在线,在度延一这里吃不到什么亏。
可程巽不一样,他智商不行,情商为零,找个太好看的,他把持不住,灵魂都得出卖给人家。
还是找个丑的吧。
可我转念一想,喜欢与爱不尽相同,喜欢分很多种,心悦诚服的钦佩,心驰神往的欣赏,心醉神迷的恋慕……可爱不一样,爱是深沉的,是不为外部因素所左右的。
程巽要真是爱一个人,那人哪怕丑成巴黎圣母院敲钟人,他该吃的亏还是一点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