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这腿是那小少爷打断的啊？”徐睿然蹲下身去，两手放在膝盖上，就这么低着头看满头大汗的裴秋微微发抖，一开始掉在地上的烟又被徐睿然捡起来，放进一边的水果盘里。
裴秋伸手擦了一下掉进眼睛里的汗，没回答。
“我听说那些无恶不作的人到了地下都会受千刀万剐各种酷刑，我有点好奇啊。”徐睿然也伸手给他擦擦汗，语气听起来有些天真。
裴秋扫了他一眼。
徐睿然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刀刃被窗外的阳光镀了一层，像是附了白光。
“当然我不想下地狱，所以恐怕你下地狱的时候我也看不见，你不如在这段时间让我见识一下吧？”
徐睿然打量着裴秋蜷缩的身体，左看右看也没找好位置，想了想他把刀丢给了裴秋。
“给你个机会。”
裴秋手里拿着水果刀，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徐睿然扬了下眉，“要是今天能伤了我我就放过你。”
“……”裴秋垂眼看了下手中的刀，一把长长的水果刀，捅在肚子里也不能立马致死。
裴秋看了眼徐睿然，抬手将刀丢了出去，冷声道：“随便你。”
“…呵。”徐睿然倒是惊讶了一瞬，转瞬就明白了裴秋的意思，“你倒是聪明。”
裴秋就算没受伤的时候也不一定打得过他这个特警，何况是受了伤…
“不过聪明的选择放弃，并不代表会被放过啊？裴先生。”
“……”裴秋猛地咬住了嘴唇。
徐睿然将刀捅进了他的腹部，然后轻轻拧着刀柄在里面转动。
“我父亲虽然制.毒，但是吸.毒者不是自愿的吗？”徐睿然望着裴秋额头上徒然生出的冷汗，冷笑了一声，“真是有意思了，什么时候还轮到你这种人对我父亲评头论足。”
“……”裴秋紧闭着眼想要缓解腹部的痛楚，他紧紧攥紧了病服的衣角。
“你不是高傲吗？我看你现在给我傲一个啊？”徐睿然松开刀柄，抬腿朝裴秋踢了过去，“不过是邱家的一条狗，连主人都嫌弃的脏.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在这儿装风平浪静？”
裴秋重重地撞向了病床的铁架子，没忍住吐出一大口血。
刀口的血也染红了病服，看东西的视线有些模糊，裴秋伸手抓了下掉在地上的纸巾袋，用力捏了捏。
“以前那小少爷想跟我合作把你丢牢里去，结果到头来又心软……你还真是有点姿色啊？”徐睿然见他脸色泛白，出血量倒不是很大，也就继续冷眼旁观道：“就连养你教你的顾轩都盼着你死啊，你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啊？”
——小秋要好好的活着，要努力的活着，一定可以活的很好。
——本来就够惨了，结果惨死了，多可惜啊。
靳九溪的话从脑海里绕了一个圈，将徐睿然的话包在了里面。
裴秋模模糊糊的笑了。
他动了动身子，将手里的纸巾袋拿到另一边手，从里面拿出一张纸，轻轻道：“你要是……想我死，就……把刀拔了。”
徐睿然冷冷的看着他。
裴秋拿纸捂上了自己的刀口，“你要……不想我……现在死，就帮我喊……医生。”
徐睿然动了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喊医生？”
“……不…凭什么，你不喊，就算了。”裴秋喘着气道，他又拿了张纸给自己擦擦嘴边的血。
徐睿然伸手碰了一下刀柄，裴秋整个人都缩起来。
徐睿然冷笑，“都快死了还擦什么？”
裴秋睁着眼看病床架子，半晌才道：“我要死，也死……好看点……”
“……总得……有人帮我……擦擦……没有就……自己擦……”裴秋低声喃喃道。
他感觉到了来源于骨子里的寒意，他知道他快死了，徐睿然不会救他的。
裴秋要死了，裴秋闭着眼睛想道，这怎么努力也活不好的裴秋总算要死了。
第四十八章
“跟我回来可是要吃苦的，你可想好了？”靳九溪眯着眼，一双狐狸眼微微弯起。
裴秋露出疑惑的神情，看了靳九溪和面前的大房子一眼，点点头，“你对我好，吃苦，我不怕。”
……
房间里的灯光闪烁不停，有几只飞虫围绕着这似有若无的灯光徘徊转悠。
裴秋就这么数着飞虫饶了多少圈。
一圈，两圈。
十圈，二十圈。
第三百四十圈。
一只飞虫掉在了地上，掉在了裴秋的手边。
裴秋动了动，拿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还在扑通的飞虫。
“就算围着光转一辈子，光也不会记得。”
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鼓风机。
飞虫挣扎着扑通几下，最后消了声息。
……
刚入夜，邱逸拎着礼品盒走进病房。
不久前虽然听见顾轩说徐睿然的事，也做好了准备。结果走进病房的第一眼，邱逸还是变了脸色。
病床上没有那人静躺的身影，邱逸将带给那人的新年礼物丢在一边，往病床边走去。
白瓷色的地砖上尽是猩红，还有几张染满血揉成一团的纸巾丢在猩红中。
邱逸微微沉下眼。
「你觉得徐睿然会怎么对待他的仇人？」
「是剥皮抽筋？」
「还是千刀万剐？」
“……”邱逸难得的愣了愣，看着地上的血，突然蹲了下去。
他伸手摸了摸地上的血，感觉像是摸在了那人的脸上。
有点凉。
又哭了吧。
“啧。”徐睿然坐在电脑前，视线在监视器显示的视频上流转。
他下午把裴秋的伤口随便拿酒精清洗，涂了点药用纱布一缠就算处理了。
他把裴秋带回家之后就来警局上班了，今天恰好是他值夜班，巡逻区域在邱宅附近。
办公椅因为猛然后靠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声响，徐睿然随手关上页面，将巡逻区的监控图像调出来。
陈浩起身去茶水间泡咖啡，正撞见徐睿然进门，打了个招呼，陈浩问他，“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徐睿然关好门，朝他上司笑了笑，“养了只老鼠在家。”
“老鼠……？”陈浩愣了下，纳闷道：“这年头养仓鼠的多，我还第一次听有人养老鼠的。”
徐睿然扬眉笑笑，接了一杯热水拿在手上，“脏是脏了点，正好，死了也没什么。”
“……”陈浩皱起眉，“一开始打死不就好了，老鼠这种东西。”
“也对。”徐睿然不置可否，顿了几秒转了话题，“陈局明天是要出差吗？”
陈浩拿着咖啡，点头道：“嗯，上头来了任务，这边……”陈浩虚着指了指西南方向，“你多看着点。”
徐睿然应了一声，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豆沙包给陈浩递了过去，“那我先去工作了，陈局。”
陈浩接过东西，挥挥手，“去吧。”
凌晨四点的时候，徐睿然拎着早餐进了屋。
屋里的灯是他走之前开的，徐睿然进屋后直接放下东西，进房里拿了换洗衣服。
裴秋正躺在他的脚边，面色惨白，一双眼正雾蒙蒙的看着天花板。
徐睿然拿着衣服蹲下身，眼神里透着愉悦，他伸手戳了戳裴秋的伤处，见对方抽搐了一下，他笑道：“你这样子可真令人欣慰。”
裴秋面无表情的望向他，喉咙里卡着血，他嚅动着没说话。
这模样着实令徐睿然欢喜，他伸手揉了揉裴秋有些凌乱的头发，温柔道：“我去洗澡，回头给你喂饭。”
说罢，徐睿然起身进了浴室。
好一会儿，裴秋收回看天花板的视线，垂下眼去打量自己的肚子。白色的纱布上满是血，腥味充斥鼻尖还漫着一股腐臭味。
他的上衣在他醒来就不见了，躺在地上也不觉得冷，只是有点疼。
裴秋伸手轻轻摸了摸缠在身上的纱布。
房间的小窗户里照进一点白光，裴秋收回手，他觉得若是被徐睿然看见了他刚刚的动作，徐睿然能给他把手砍下来。
虽然结局终归是死，可死得好看点下辈子兴许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更何况，又是新的一年了。
…这辈子已经够苦了。
要是能好一点点就好了。
徐睿然洗完澡去厨房拿了一个小铁碗，带回来的早餐里有鱼肉粥，他把粥装进碗里，放了个小塑料勺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