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从男人嘴里吐出的话不知道是向谁说的。
邱逸冷笑一声,淡声道:“对不起谁啊你?”
“……”
“原来没有对不起谁啊,那你说什么对不起啊。”
嘲讽的话像是轻风,灌进耳朵里。
裴秋有些不安的解释道:“……对不起少爷,我不该工作的时候发呆。”
邱逸手撑着下巴,看着重嗣清秀美好的样貌,再抬头看裴秋平凡的一无是处的模样,当下轻笑出声。
裴秋这个人,怎么还能吃重嗣的醋呢?
他一个老男人哪来的资格?
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想办法弥补啊。”
满不在乎的说出令人为难的话。
裴秋闻言也没说话,只是在那俩人面前跪了下去。
“对不起,少爷。”
邱逸笑着看他,“然后呢?”
裴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眼,轻声道:“对不起,重先生。”
“还有呢?”
裴秋闻言僵了一下,看着邱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心下冰凉一片。
“也不为难你。”邱逸继续笑看着他道:“你就在这儿跪着吧,什么时候我想回去了这事儿就算完了。”
邱逸的声音有些温柔。
听到这话反而让裴秋缓了口气,他还以为,以为……
只是跪的话,还好,还好。
“想好了?”邱逸笑得温柔。
裴秋轻轻点头。
邱逸便拉着重嗣起身往里走,期间没回头,就这么消失在裴秋的视线里。
偶尔会有路过的服务生,裴秋跪了半天才逮着一个,膝行着将人拦下来问道:“……这里面是做什么的位置?”
对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往向他,诧异道:“开房是做什么还用说吗?”
“开房?……不是餐厅吗?”
“这里可是本市最大的娱乐会所,餐厅只是一部分啦。”
“……那他们是在做.爱了。”
服务生原本还在想这个跪着的男人是不是脑子不大好,结果见这人说话的语气有点挣扎,他便多看了几眼。
“肯定啦,不然开房间聊天吗?”
男人闻言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看他的表情像是快要死掉,服务生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里面有你的爱人吗?”
这年头有钱在外面乱搞的人可不少。
何况是像男人这种相貌平平的人。
结果男人闻言反而笑了,本来难过的表情被生生扭曲成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没有。”
“哪能呢。”
“我不配。”
一连几句话,男人又沉默下去。
沉默的像块石头,任人怎么问也不再出声。
他就这么跪着,从早晨的朝阳里跪到了傍晚的夕阳里。
到了晚饭时间,楼下的餐厅传来悠扬的钢琴声,楼上的餐厅反而因为人少而显得静谧。
裴秋听着这钢琴曲,目不斜视的盯着上午那小少爷进去的房间方向看,突然想起这钢琴曲的名字。
《梦中的婚礼》。
以前。
就是以前,邱逸说,“以后我同你结婚,一定要放上一曲《梦中的婚礼》。”
“……有什么意味吗?”
“你傻呀,我做梦都想娶你不行啊。”
所以他后来特意把这首曲子翻出来下到了手机里,经常听,经常会去想。
普通的异性婚礼该是什么样的?他和邱逸的婚礼又该是什么样的?会放这首曲子之外的曲子吗?还是说邱逸会亲手弹奏呢?
婚礼上会放什么样的花?
会有邱逸最爱喝的牛奶吗?
会有……
啊,对了,什么都不会有。
他怎么忘了,他的小少爷正跟人上床呢。
而自己跪着思过也能跑神,裴秋无奈的撇了下嘴角,心里苦的发酸。
他想,人应该有自知之明,不该异想天开。
自己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第二十六章
“哟,做什么呢。”
晚霞的斜晖从窗外照进,映在倚在门边的男人身上,散着淡淡的余光。
听见声音男人回头,一双笑眼毫无笑意的眯起,男人淡声问道:“你同我装什么傻?”
坐在床边拿着手机敲得痛快的重嗣听罢笑了笑,“一天了,就是个石头也该喊疼了吧?”顿了下,他又道:“何况还是人,裴秋他又没做错什么,你平白无故找人岔子,多不可爱啊,师兄~”
尾音微微上扬。
邱逸冷淡的扫了一眼重嗣清秀的眉眼,想起那个老男人很久之前跟他吃醋的模样,自以为非常小声地嘀咕着“重嗣有什么好的”。
重嗣有什么好的?
他怎么知道,他又不喜欢。
不过是修学时期的小学弟,瞧着样貌不错拿来当欺骗大哥的幌子罢了。
谁知道那人真傻到去吃醋。
还这么老套的嘟嘟囔囔。
想想都很气,邱逸对着窗外的斜晖皱起了眉,“石头这么脆弱,那曹雪芹的红楼梦还写什么?”
重嗣睁大眼,“关曹公什么事啊?红楼梦讲的又不是石头!”
邱逸白他一眼,“闭上你的嘴,玩你的游戏。”
重嗣撇撇嘴,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狗东西,就会折腾人。”
邱逸懒得理他,直接转身靠在了门边上。
透过门上的小开口去看那餐厅里跪着的男人——还像上午那样腰挺的笔直,只是,怎么看起来像是哭过一样?
表情也奇怪的很。
该不是哭了吧?
邱逸心里盘算着,虽然一开始就是为了打算整他才带他出来,不过在外面哭可是给他邱家人丢脸。
太不像话了。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想要推门出去。
「少爷该不是喜欢上裴秋了吧?」
邱逸的动作顿了下。
「先别急着否认,你看看最近你对他有多亲热?」
「你要是厌他嫌他就丢了他,不要成天想着他。」
「你不光要学会不爱他,还要学会不恨他。」
顾轩低沉的声音从脑海里响起来,邱逸沉默数秒,将推门的手收了回来。
是了,他无缘无故又开始欺负裴秋就是因为这个。
居然有人说他在乎裴秋?
笑话。
他巴不得裴秋横尸街头,他会在乎裴秋?
他不光不爱他,连恨都懒得给他,何谈在乎?
他解释了很多遍,可顾轩总是不信,每每说起来都叹气,说他邱逸最对不起的就是他自己,分明在那三年里受尽折磨屈辱,却对那个折磨他的人宽宏大量。
行,那就证明给他看,他是绝对不会对裴秋有任何正方向的感情。
至于那三年,受尽折磨屈辱,虽然他也没觉得什么,但那样说好像也没什么。
……
当一个人对外界的联系只能通过孤寡的视线时,大多数的真相只会在沉默中日渐掩埋。
裴秋懂这个理,但是他不在乎。
就像他不在乎自己究竟跪了有多久,不在乎自己究竟能不能逃出去。
他曾经是一个拿着刀子取人性命的杀手,他不在乎的东西几乎是全世界。
可现在不行,有个人代替了全世界,变成了他唯一的在乎。
他便手握着刀子,看着他的全世界从房间里走出来。
天刚刚亮起来。
窗外雾蒙蒙的,透着亮的窗户看起来像是沾满了云朵。
邱逸正抬手扣着扣子,他走到裴秋的面前,朝这人淡淡道:“起来。”
餐厅里没开灯,裴秋抬起头,就着昏暗的白光看清邱逸的脸。
有些清冷,反而看起来像是欲求不满,而不是发泄之后?
裴秋诧异了几秒,又恢复平静,听着那两个字他尝试着挪动了下腿,发现完全动不了。
邱逸等了一会儿裴秋还没站起来,他便有些不耐烦,嫌恶道:“你要是爱跪着就继续跪着吧,我回去了。”
说罢就要走。
裴秋听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他跪的太久了,又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除了麻木僵硬,更是一动就剧痛。
挣扎着还是爬不起来,裴秋见邱逸都走到门口了,连忙道:“别,别走。”
邱逸瞪他一眼,不耐道:“那你赶紧起来啊?”
裴秋点点头,俯身手撑着地面然后挪动着站起来。
试了几下总是摔倒。
地面是白色的瓷砖,带着些许淡绿的荧光色,裴秋撑着总是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