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在宁清河即将持剑之时,大殿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咔嚓”声。
众人循声望去,刚好就见着殿内悬空的那密密麻麻的本命牌碎了一块。
而且好死不死,那命牌碎了之后自然掉落,还刚好就落到了宁清河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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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起来一看,命牌上刚好就两个字。
刻着的是——
云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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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时殿上之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究竟是哪位弟子陨落了。
直到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喊道“快看——”。
众人转头,再去看历代门主面前的那些代表着亲传弟子的本命灯……然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玄真老祖画像前的那四盏灯,早已无声无息的灭了一盏。
那是云筠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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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后来宁清河就忽然发了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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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玄真门的下一任门主。
虽只是金丹大圆满——殿中十二名执事长老,差点没压制住他。
亏了本应在闭死关的玄真老祖破关而出,才勉强将宁清河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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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宁清河当时疯癫之态实在骇人。
叫人至今还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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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自那场乱子过后,宁清河的疯病似乎也再没有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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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奇怪。
那云筠抢了宁清河的天命道侣,坏了他的修仙前程。
这般歹毒之人……宁清河却像是全然不曾在意。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在怀中揣着当初碎裂的那块命牌,年复一年在三千世界奔波游走,只是为了找人帮他把那命牌给重新合上。
真是可笑。
既是本命牌。
那人陨落之后,便是天仙在此也不可能将其重新合拢。
可宁清河却始终不死心,这些年下来要么就是为了拼合那命牌四处流浪,要么就是冲上御剑宗,要与那楼风雪拼命……就这么把自己弄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后来是宗门中几位长老实在看不下去,才在几年前强行将其押回玄真门内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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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没静修出什么结果来。
就是玄真门内气氛变得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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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清河平日倒是不曾乱走,但他疯了之后怪癖却很多,尤其一项就是不许玄真门内任何人说云筠已死之事……似乎只要别人不说,云筠就真的未曾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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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玄真门内果然就少见人再提起那位云真人了。
只不过……偶尔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该腹诽还是忍不住腹诽。
怎么这宁清河对云筠态度这般古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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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初还没出乱子时,门中众人都只听说,那位云真人乃是天下少有的纯善至美的人。而且他出生特殊,从小便被玄真老祖拘在身边细细教导长大,这般一来,这位云真人因为少见外人,乃是修仙人中少有的柔顺和煦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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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那位云师兄,不是说老祖亲传吗?怎么反而看着跟只小雪兔子似的……”
就连那御剑宗楼风雪初来乍到,第一次见着云真人时,也曾笑着跟人这么说起他来。
因这这句玩笑,楼风雪被老祖门下三位弟子追到西极之地揍了一顿。
回御剑宗躺了半个月,愣是硬气到没改口。
……
可见哪怕是那楼风雪,初见此人时候也未曾察觉半点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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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等那丑事一出,外人再看此事,总是难免多想。
如今再看宁清河这疯癫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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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也是被当初那妖人惑了心,至今没能把本性顺回来。
众人难免这么想。
第5章
“你说谁死了?”
宁清河又问了一句。
当初多么通透灵澈一个人,如今却还是痴痴呆呆,一双眼顺着所有人的面容看过去,偏生就只把同样的话翻来覆去的问来问去。
之前为了云筠流过泪那人唤作石无名,当年不过是内门一个平平无奇的杂役,侥幸的了传承,送到外面来,如今竟然也四代弟子中顶尖一人物。但也不知道为何,这人今个儿倒像是也犯了痴,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同那宁清河冲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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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真人死了。”
石无名盯着宁清河,一字一句冷笑着说道。
每个字里仿佛都渗着霜。
“……装疯卖傻又有什么意思呢。其实你自己也清楚,若不是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嫡亲师弟亲自锁进不归山,他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
石无名话音未落,宁清河眼中红光一闪,一道剑光闪过,却只是掠过他的咽喉,钉入梁中直至没柄。
众人顿时惊呼。
石无名脖颈处鲜血直涌,脸上却反而带上了笑。
“你跟你那狗男人倒确实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他说。
“连惺惺作态都是这般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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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玄真门内一团混乱暂且不表。
还是说回当初……那些玄真门弟子手持镇山令收拾了那胡言乱语的走书人后草草撤走,阿云却还在边陲小镇的药堂内吐着血,弄得场中一片狼藉,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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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阿云是真的觉得自己没啥大事。
就是看着那仙门弟子忽然丢下他转身离去的景象后,他的胸口忽然就开始疼。
真是奇了怪了……
就连阿云自己都纳闷。
其实他眼睛坏到这程度,那弟子的容貌身形俱是一片模糊,真正能看到的也就是虚无缥缈的一团白影,怎么就让他疼得这么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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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芝接了消息赶来时,正看着老大夫手足无措企图替那个人止血。
堂中瘦瘦小小的一个少年,身形佝偻,单薄得仿佛春初阴影处的薄薄一层霜,随时便要化掉了。
却又有半身猩红,怵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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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芝在门口站定,脸色倏然惨白。
“没事,这是老毛病了。”这是跟老大夫说的。
“别怕,服了药就不难受了。”
这是跟阿云说的。
其实丹芝平日里看着气色也总是不太好的模样,等问明了变故来自于玄真门的弟子办事惊吓到了阿云之后,丹芝整个人看上去就更是摇摇欲坠。
只不过……对上阿云茫茫然投过来的视线,却依然可以强行撑出一丝淡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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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丹芝便跟老大夫借了药炉,避到屏风后,窸窸窣窣过了片刻,便煮好了一盅药,端到阿云身边喂给他喝了下去。
就像是之前说的那般,服了药以后,阿云只觉胸口一空,再也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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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坏处就是,喝完药后,脑子有点晕。
阿云想。
他其实有点担心自己老是喝这种药会越喝越傻,但丹芝却总是说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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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养你,你怕什么。”
丹芝说。
“哦。”
阿云只好点头,然后就安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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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芝背着阿云回家了。
离开时候老大夫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个人,满脸纠结。
最后憋不住了,给丹芝抓了几把药材让人回去喝。
“……小娘子向来是个明白人,应当知道那等割肉喂血的偏方并不可信才对。便是病急乱投医,也还是要保重自己才是。”
临出门,阿云趴在丹芝背上听见老大夫语重心长地对丹芝说。
丹芝道了谢,然后就没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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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说了什么啊?”
倒是阿云没听明白又很好奇,等走远了之后,他忍不住小声的问丹芝。
“极西之地有种妖魔唤作悬河。取它的骨头煮水,若是给仇人喝,就是连仙人魂魄都可以消融的天下至毒。但若是给它喜欢的人喝……就可以让那个人忘记这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从此无忧无虑,再也不用管这世间的烦恼。”
丹芝忽然回答道。
他一口气说了太多话,阿云顿时有点晕。
“丹芝,你说慢一点好不好,我听不懂。”
阿云小心翼翼地说。
然后便听到丹芝的声音平淡地又解释了一边:“就是说你身体不好,我要多照顾你一点,让你再也没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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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到了其他几人,见着丹芝背上还背着阿云,有点儿指指点点。
阿云有点不自在,想从丹芝身上滑下去。
却被丹芝牢牢卡住了腿,不许他乱动。
“我就愿意背你,我这辈子都背着你也没人管得着,你管那些凡人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