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番外(68)

片刻,轸离松开手看到曹殊一脸呆滞:“你也该喝药了。”

曹殊慢慢转过头看着他:“药得自己喝,小心把衣服弄脏。”说完,曹殊栖身身而上,一边靠近轸离一边快速褪去外衫,他随意一丢,伸手抚上轸离的后腰,“你这衣服银绣霓裳的真好看。”

曹殊凑过去,轸离白衣上的细细的绸带被轻轻拉开,帷幔落下,此时晨露自天空低落,紧贴着绿叶的根茎,缓缓地从尾滑到叶尖,然后轻轻地落入深土。

曹殊轻轻地说:“你好凉。”

轸离深深的呼吸,全身战栗,可晨露不断混合进土壤里,曹殊在不断地试探他,慢慢的,他感受到山风进出峡谷,来来回回,如同迎面大海,温热交替。

蛇本全就冰凉,轸离咬着下唇却感受着自己从未感受过的热度。

此时曹殊伸手扶上轸离的脸,他弯下腰看着轸离,他的汗珠滴到轸离的白白的鼻尖,山风便越发快速的穿过峡谷,狭窄山谷周围的高点上有一棵树,树上的花因为山风的掠过而尽数张开。一瞬间山风带来的湿润好像碰到了一朵即将落下的花,山风摩擦而过,峡谷就好像又在一瞬间闭合起来。

山风迎山倒海,就好像带来了海边的湿气,峡谷上的花瓣上慢慢凝结成露水,无数朵花的晨露都积攒在一瞬间,轸离轻轻抓住曹殊的手臂。

“曹……殊……”

曹殊低着着头:“我、我以后必去真武阁找你……等、等我。”

曹殊挺直了后脊,山谷再次被重力一推,极速地朝中间靠紧,就在这一瞬间,山风倾泻而下,一路滑到谷底,然后被一丝一毫、毫不舍弃地停留在谷底。

轸离抬起白白的脖颈,眯着眼轻轻绕起曹殊尖头落下的一丝黑发,他把玩片刻,抬手绕到曹殊的头顶,一下子就扯开他头上那根黑色的缎带。

黑发穿透白发,色彩却异常绚丽。

“锦缎为名,你可不许食言。”

☆、命数

长生门。

季子雍独自坐在修明峰的后山,手轻轻地搭在身旁的石榻上,这里山上有一口温泉,是江弈安和他们以前经常来的地方。

晋沅说,长留仙气充沛,将江弈安放在这里,可保身体不腐,血液不败。

或许这样,还可以等他们找到法子。

“江弈安,你看月亮这么圆,”说着季子雍指了指天空,然后顿了顿道,“我如今对你说的话……你听得到吗?”

清冷的月光照在江弈安的脸上,他本就惨白的脸因为这冷蓝色的月光变得可怖起来,季子雍看着江弈安,他知道,如今江弈安的胸口不再起伏,平日里也再听不到那些总是不饶人的话语,再也看不到他长影当空,飘逸舞剑的样子。

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

“江弈安,你这个样子让我也好害怕啊,”季子雍转头看着江弈安玩笑道,“我死了,是不是也会是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我季子雍最怕别人说我弱,最怕别人看不起我。”

“我刚到长生门那年,师父说你剑术一绝,让你给我耍几招看看,那天看了之后,我什么也没说,后来你问我觉得你厉不厉害,我说不厉害,”季子雍冷笑了一下,“我说的没错吧,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被表扬,特别是你啊……”

季子雍此时说得十分坦荡。

“我告诉你个秘密,那天我偷偷进了你的卧房,看到你房里挂着的那把旧剑,那是长沅仙尊给你的吧……我看着喜欢,偷偷拿出去耍给方小棠看,可她还是说我不如你厉害……”

“结果我就气得把他往地上一摔,就摔掉了剑套上面一角雕花,于是我又趁你不再偷偷挂了回去,本以为你这么牙尖嘴利的一会儿就会发现,没想到如今你挂了这么久,上面都落了灰……”

“江弈安,以前你背着我和左景天天偷偷往藏书阁钻,我说你是个死脑子,嘴还挺臭,那现在你告诉我,你到底学了个什么?我看你什么奇门怪术也都知晓些,那你说说,这世间,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法子吗?”

江弈安安静地躺在那里,周围的温泉顺着石缝从山顶流下来,月光透过白气照射到江弈安的衣服上,江弈安头上的长生冠早就被擦拭干净,那天夜里,是季子雍擦好后亲自为他戴上的。

长生门有这样一个说法,长生门一个弟子一生只戴一冠,这一冠是入门时仙尊为弟子受礼的物什,也是你作为长生门弟子的象征,人活之时,此冠不破不损,死后随之入土,终生不离。

江弈安头上的银冠还是将他的黑发束得整整齐齐,此时江弈安全身上下,只有长生冠还在发着光,季子雍看着他,躺在他身边的长影因为江弈安失去真灵而灵力尽失,如今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八月酷寒,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长留圆月,本就应该众人欣赏,可如今却有一个人躺在那里毫无生机,这算怎么回事。

那日,长沅带着江弈安回到长生门,江弈安的血已经浸透了长沅的袖子,他的手无力地垂在外面,黑发跟着头缓缓晃动,他脸上和手上的血已经干涸,指甲缝里也全部浸入血渍,没有一丝干净的痕迹。

还好,还不曾孤身一人死在卜罗沼。

长沅走回十七殿,将江弈安放回到床榻上,两人周身立马包裹起一团银辉,银辉缓缓悬在江弈安的周围,然后慢慢钻进他的身体。

人是不可以起死回生的,长沅知道。

如今在这九境十六州,谁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师兄!”方小棠哭着跑进来。

“师、师兄……”方小棠看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的江弈安,她声音颤抖得几乎快说不出话来,她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她想上去,可又不敢上去。

季子雍去长生殿叫了晋沅后也跟着走了进来。

“师兄!”

方小棠全身颤抖,她很害怕,死亡真的可以让人望而生畏。

“小棠,过来。”晋沅走了进去。

季子雍低着头,他不敢再看江弈安一眼。于是就沉默着走了过去:“仙尊,可有法子。”

长沅抬手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盯着江弈安,他看着江弈安毫无生气,确实已经是一个死透了的人。

长沅这时候才意识到,江弈安既为人,就算自己倾尽所有灵力也再不会醒来了。

他慢慢放下端着的手,走到江弈安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仙家,虽与常人相比懂得一些奇门遁甲之术,可飞跃山海,纵横天地,可终究……”说到这里,长沅顿住了,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可终究,逃不过这身衰力竭的命数。”

听到这里,季子雍彻底定在原地:“仙尊……您说什么……”

季子雍再次将头沉了下去。他知道,生死无常,人本就应该走这一遭,他人之死不足为惧,可亲近之人之死,却如同挖心钻骨般难耐。

“师、师父,你也没有法子吗……”

晋沅没有应声。

“师兄……”方小棠抓在晋沅身后,晋沅看着方小棠这个样子就对站在一旁的季子雍说:“子雍,我们先回十七殿。”

季子雍摇了摇头:“师父,您先带小棠回去吧,我有些话想跟仙尊说。”

晋沅想,季子雍与江弈安交好,他遭遇这般浩劫,必定让他心有不甘,季子雍本就执拗,如今在此也不碍事,他就独自将方小棠带走了。

两人出去后脚步声越来越小,周围安静得可怕,此时房间里只剩下季子雍和长沅两人,他们二人各自看着一边,无人搭话。

久久,长沅终于开了口:“子雍,江弈安这般,都是命数,所以你不必恨我。”

季子雍低着头:“仙尊,我自不会恨你,可倘若江弈安知道他的师父那天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那里竟还在一边与他人周旋,我想他是会伤心的。”

长沅微微抬起头,看向江弈安房间里挂着的那把剑,又转头看着江弈安:“子雍,除非时光倒流,郑齐不再挥刀,江弈安也不在卜罗沼那他就不会死。”

“仙尊,命数可信,但如果你早知道他的命数是今天这般,你还会做事不理吗?”

长沅再次沉默了,正因为天命难料,所以才会让自己到了走到如今这种无计可施的境况,他可窥视规律,但绝算不出其中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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