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策捏起拳头,恨恨道:“是,我非但要治你的罪,还要将陈氏一起治罪!”
陆筠怒极反笑:“哦,那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我们夫妻?”
“你们夫妻?”陆策彻底怒了,他走上前来,指着陆筠道:“把她休了。”
陆筠外表温润,可从来不会认怂,他立刻驳道:“陈氏无错,为何要休。”
“无错?”陆策眼中蓄着怒火,心中却无限悲凉:“陆筠我告诉你,她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这就是她的错。”
陆筠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恍然间想起从前那些诛心的流言。
“英王殿下早逝还不是因为认养了那个扫把星,克了父母还不够,居然还要来害咱们王爷。”英王家的老管家曾和下人如此嚼舌头根。
“你们沈家人都死了,怎么就他活着?”后宫怨妇曾如此刻薄的议论过。
“陛下不能亲政,还不是因为摄政王把着权。”朝臣曾痛心疾首的上奏。
一时间,耳边似乎嗡嗡响起无数个声音,无一例外,全是对他的咒骂和指责,陆筠身子开始颤动,呼吸也急促起来,若不是扶住门框,险些要站不稳。
是啊,他也想知道,为何沈家就他活了下来,他也想随着父母姐姐去了,一家人在地下团圆。可他那时候不过垂髫小孩,又怎么能懂得这些?
后来入了英王府,英王不过将他当做皇帝分配的一项任务,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亲近但不亲密。即便如此,陆筠也宁可英王活着,能给他一星半点,他想象中的父爱。
可惜,英王也去了,留给他的除了王爵,就是命硬克情的又一铁证。
好在先帝收养了他。先帝虽然不能和父亲比,但总算愿意教他,护他,陆筠小小年纪,就下定决心,要报答养育和教养之恩。
再后来,陆策出生了。对于这位先帝认定的继承人,陆策怀着绝对的忠心陪伴他。地久天长,陆筠认为他们虽不是血缘兄弟,但情谊绝对超过亲生兄弟。
他可以无视流言蜚语,披荆斩棘,只因为身后护着他更在意,更珍惜的人。
可是今天,陆策却说,嫁给陆筠就是陈氏的错。
这样的指摘,陆筠从没想过会从自己最珍视的人口中说出。
陆筠淡淡一笑,觉得说到底,自己不过是陆家人养着的一个外姓人,这么一心想着他陆家的皇帝,陆家的江山,真是可笑至极。
他解了腰间那枚象征他身份和地位的玉牌,跪在了陆策面前,双手捧起玉牌,轻声道:“臣从来不知道罪孽如此深重,居然累及妻儿!如此罪人,不配再做摄政王,还请陛下收回玉牌,另寻贤明。”
作者有话要说:陆策的性格就是乖戾,忍着陆筠有老婆一年多,确实也该爆发了。
同时更新两个文,真的要死了,颈椎频频罢工。
☆、第 27 章
陆策见陆筠摘了玉牌,以为他是为了维护陈氏才做到如此地步,不由更加恼怒,可怒火背后的绝望,渐成深渊,令他不敢思量。
劈手夺过玉牌,勉强维持着平静,阴冷道:“陆筠你少威胁我,摄政王你可以不做,但陈氏必须休了!”
陆筠一笑,漠然道:“恕难从命,陛下尽管降罪于臣。”
不待陆策回答,陆筠站起身,第一次不顾一切的拂袖而去。
上了王府马车,陆筠面色惨白的靠在窗棂之上,他没想到自己会和陆策闹到这地步,两人十六年来,从未有过间隙,就算有心人挑拨,也是一笑了之,从未影响过二人的关系。
其实,就算今天放出狠话,狠心抛下陆策,他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想到,若自己真离开朝堂,陆策该如何对付野心勃勃的陆然?
一路心事重重,到了家门口也浑然未觉,马夫叫了他几次,陆筠都没应声,直到柳风掀起车帘,坐在了他对面。
这段时间以来,柳风日日来王府打听陆筠的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门房终于告诉他,王爷已经回京,不过去了皇宫,还不知几时回来,劝柳风明天再来,柳风不愿,在门前苦等到此时。
陆筠见到柳风有些惊喜,一开口声音却十分沙哑:“柳风,你怎么来了。”
柳风看着陆筠的模样,猜想陆筠和皇帝一定是闹了矛盾,忧心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陆筠摇摇头,问道:“若我没记错,两天后就是科考,复习的如何?”
柳风见陆筠不愿多说,便也识趣的不再询问,只回答道:“我若说十拿九稳,王爷一定想我是在吹牛,不妨十天后让榜单告诉王爷答案”
柳风恃才放旷,陆筠知道他这性子,于是笑道:“好,十天后,本王一定守在皇宫外。”
见到柳风,陆筠的愁绪稍散一些,又想到儿子还在府里等着他,心情更是好转不少,他温言道:“小柳,可愿过府一叙?”
柳风自然是求之不得,屁颠屁颠跟在陆筠身后进了王府。
陆筠先去看了陈氏一趟,陈氏刚生产完,还很虚弱,陆筠嘱咐她好好休息,亲了亲儿子,才去前厅见客。
柳风正在喝茶,见陆筠进门,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王爷,听管家说,今日您得了小世子?”柳风思索着开口。
陆筠笑着点头,道:“孩子还小,等满月抱给你看看。”
柳风心里忒不是个滋味,他不是陆策,他虽然爱慕陆筠,可对陆筠无辜的妻儿也恨不起来,尤其见到陆筠一脸幸福,更是不忍破坏,只能将心酸藏在心里,嘴上道着恭喜。
好在他是江湖豪侠般的性格,很快就转过了弯,他想他喜欢陆筠本就是一厢情愿,能见到陆筠好,看着陆筠,他已经满足,何苦非要在人夫妻间强插一脚?
柳风不禁骤然一笑,道:“王爷若瞧得起我这一身功夫,等小世子大些我愿倾囊相授。”
陆筠含笑道:“小柳,你文武双全,若我儿能得你的教诲,是他的幸运。”
柳风听陆筠对自己评价甚高,不由喜上眉梢。
那边陆筠又道:“小柳,春闱结束,若你能进前三,本王便安排你从兵部郎中做起,你可有把握?”
话一说完,陆筠忽然想到自己连摄政王玉牌都交了,此时给柳风许诺,岂非空中楼阁,随即摇摇头,道:“先安心考试,到底能得什么职位,还是要看陛下安排。”
柳风抱拳正色道:“我只听王爷调遣。”
陆筠感念柳风这份情谊,但他多年习惯使然,还是道:“你我都是陛下的臣子,何去何从,理应陛下做主。”
柳风笑笑,并未回答。
陆筠却又想到了陆策,此次春闱是个培养天子门生的大好机会,如果能得几位人才,加以培养,大梁何愁不兴。
柳风见陆筠心事重重,有心替他解愁,于是道:“我在京备考,认识了不少士子,改日王爷有时间,不妨同我们一聚。”
陆筠霍然抬头,咀嚼着柳风的话,终于展颜道:“知我者小柳也。”
柳风怔了片刻,脸色忽如残阳,红的似血一般。
陆筠第二日果然没有上朝,陆策望眼欲穿,将朝会拖了又拖,还是没等来陆筠,只好解释摄政王抱恙,需要休息几日。
又过了几日,春闱结束,陆筠依旧没有现身,朝中便有些风言风语,说摄政王肯定在托大,逼着小皇帝答应什么要求,没想到作茧自缚害了自己。
陆策听到后,大发脾气,免了几人的官职,又将尚伟好一顿批评,朝堂流言这才平息下来。
陆策记挂陆筠名誉,每日想着法子替对方打圆场,再看陆筠,整日里带孩子,和柳风出门喝喝酒,和谢远下棋喝茶,日子过得轻松快活。
转眼间就是春闱放榜之日,柳风邀陆筠同去看榜,果然瞧见柳风二字龙飞凤舞的写在第一榜榜首。
陆筠原本担心陆策和自己闹了别扭会连累柳风,没想到柳风依旧高中,心里自然是高兴万分,对陆策的怨怼也淡了不少。
不过想起陆策关于陈氏的言论,心中还是郁结,实在不愿主动求和。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月,陆筠没踏足过皇宫大内,陆策亦是将他忘了一般平静。
陆筠想就这样放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陆策已经将他的本事学个了七七八八,此时抽身也算功成身退,从此后在家陪着儿子妻子,共享天伦之乐,对于自古而来的权臣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满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