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意思是你要死了吗?”
肖苗不知不觉地放下手里的笔:“黎泽,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黎泽笑了笑,走过来把一张绿色卡片放到柜台上:“你最后帮我完成三件事,我还你自由。”
肖苗愣了一下,拿起柜台上的银行卡。
“第一件……”
“等等!”肖苗打断他,“你是认真的?!”
黎泽并没有因为她的打断而不悦,而是继续说:“第一件事救下范丸丸,他服毒时间太长,可能早就伤及内脏,不过这笔钱应该足以给他请最好的医生,到最好的医院。”
“第二件事让范丸丸远离许柏。”
“第三件事……”黎泽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忘记一切,包括我。”
“就这样?”
肖苗定定的看着他,试图在他眼里看到说谎的痕迹。
可惜他的眼神比往日的每一刻都要认真。
不愧是黎泽,就连谈起生死也能如此云淡风轻。
想到这,肖苗落下的唇角再次扬起。
“我不是劝你反悔,但是黎泽我得提醒你,你离你的理想世界只差一步了。”
“他成为你的接替者不一定会死,但没他的你,是一定会死的。”
“肖苗。”
黎泽淡漠的声线有了轻微起伏:“我不是好人,也永远做不了好事。他让我感受到了被爱的滋味,我可是黎泽啊,怎么可能只接受单方面交易。但是我这样的人也不能给他什么,能给他的也只有生命和自由。”
肖苗听完后,面无表情的开口:“我答应你。”
黎泽取下长年戴着的眼镜,垂下的双眼柔光闪烁,冰凉的食指轻轻往肖苗眉心一点,他与她的交易已完成。
黎泽重新戴上眼镜就要离开,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重获自由的肖苗本应该开心的冷笑,但她胸腔堵的慌,不知名的怒火噌的到了头顶。
这个混蛋,自己免费给他打了五年的苦工,到死了,他居然一句话都不留给她。
她不甘心的大吼他的名字:“黎泽!记住死的时候死远点。”
黎泽听后脚步一滞,却没有停下。
“该死。”肖苗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接着眼圈发红很没出息地吼道:“混蛋,我真正想说的是谢谢!听清楚了吗?!是谢谢!”
黎泽回头笑弯了眼:“谢谢。”
看着玻璃门外依旧盛开的樱花树,肖苗一时陷入恍惚,黎泽不在了,这棵樱花树也到了凋谢的时候。
抽屉里的老年机很大力的震了一下,拥有前世记忆的坏处就是无法接受新事物,比如她总觉得老年机比智能手机更实用。
摁键翻开信息页面,是范丸丸发来一条彩信。打开彩信,是他一张拿着卦板笑得很开心的自拍照,附文:偷偷问前辈要的号码,让我们都重新开始吧。
肖苗盯着照片看了几分钟后,摁下删除键,从杂物箱里提出一桶汽油,将工作室里里外外浇上汽油。
做完一切后,她拿起黎泽藏在沙发缝里的打火机,抬手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新世界做了一个吻别的动作,最后毫不犹豫的把打火机摁下扔到黎泽常坐的沙发上。
瞬间火焰如同红色的毒龙吞噬一切,汽油和火燃烧的味道,就像被烟味缠身,属于黎泽独特的气味。
我们会重新开始,除了他。
肖苗头也不回的离开黑暗地下室,走向上去的楼梯,让温暖的阳光一寸一寸的包围她。
…………
许柏和黎泽结束不愉快的对话后,直接离开了古堡。
中午刚下私人飞机就听说范丸丸成功完成了第一次契约。
雪积了厚厚一层,踩在脚下松松软软。
许柏抬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有些不太明白,明明才见过灿烂的阳光,怎么就能转眼变成冰冷的寒霜。
小阿俏得知他回来后,早早就等在门口,看到他,立马张开双臂朝他跑来。
她今天系着粉色的小鹿围巾,鲜嫩的颜色让她在雪地里格外引人注目。
许柏记得这条围巾是在她十岁生日时他随手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却如获珍宝。
小阿俏跳起来朝他招手,大声喊着:“哥哥!”
她跑得很快,一点都不管身后追的气喘吁吁的保姆。
小阿俏有时候太过活泼,他却不大爱说话。
对于一个曾经在灰暗病房瘫痪十年,差点沦为许家弃子的长子,任何突如其来的色彩都会让他无所适从。
许柏自动忽视向他跑来的小阿俏,转身走上另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他和黎泽共有的秘密,只有他才能知道的秘密。
燃上壁炉,温暖渐渐笼罩了这间冰冷的房间。
壁炉正上方挂着一个很大的显示屏。许柏从保险箱里拿出一张碟片,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
伴随着摇荡的液体,显示屏慢慢亮起。
“姓名?”
“黎泽。”
“年纪?”
“12。”
“为什么要跳楼?”
“想重新活一次。”
屏幕画面定格在一个瘦巴巴的孩子脸上。
陶游停下记录的笔,抬头疑惑的打量他一眼。做了记者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是因为想重新活而选择死的。
瘦巴巴的,嘴巴乌青,大冬天披着件稻草编的草衣,干巴的身子冻得发青,可这孩子硬是没吭一声冷。
陶游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看到他这个模样有些心疼,于是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想给他披上。
就在准备把衣服给他时,这个孩子突然睁大眼,牙齿咬的咯咯发响,但是身体却不动,只是握紧冻到发烂的手指瞪着他。
这个孩子的眼珠子很黑却没有一丝温度,就像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野生动物的眼睛,不带任何的感情,除了求生本能。
陶游不由自主的向他走过去,他从心底里好奇人类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眼神。
一边奔向死亡,一边渴望生存。
走了两步,陶游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孩子左右思想,顿时自感羞愧,重新拿起笔问:“你是孤儿吗?”
这一次这个孩子有了少许的情绪:“不是。”
陶游惊讶地抬起眼皮:“那你是离家出走吗?”
“不是。”
陶游犯了难,除了姓名和年纪,这个孩子对其他的事都是用是或不是来回答。
问了半天没有一点头绪,反倒自己被他弄得有点神经紧张。
调查过程中,一个女人来到了报社,自称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女人身材高挑,黑色大衣更显得她体态纤瘦,唯一奇怪的是,大晚上,她脸上居然挂着很大的墨镜。
这个墨镜几乎挡住了她的半边脸,就像是有意不让别人看到她长什么样。
陶游将摄像机对准这个女人,女人似乎很抗拒镜头,看到摄像机闪烁的红点,下意识立起大衣的领子,挡住整张脸。
而这个孩子看到这个女人时,一直平视前方的眼珠子突然僵硬地转向她。
陶游抓住了切入点,走向这个女人:“请问你是他的母亲吗?”
“生物学上时。”女人冷漠的回答,“直接点说,这个孩子是我的证据。”
陶游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母亲把自己的孩子说成是证据。
摄像机重新对准这个女人,切换成近景。
“你把自己的孩子比喻成为证据,不怕引起大众的共愤吗?”
女人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的文件夹。
陶游一边面不改色地拆开文件,一边疑惑他们这对奇怪母子的关系。
文件里是一张法院传票,强|奸案,原告人叫黎水绫。
“我就是黎水绫。”女人突然摘下大墨镜,精致的五官,最突出却是一双透着麻木的眼睛。
陶游震惊的看看这个女人,又回头看看那个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的孩子。
“我在十三年前被人强|奸,因为没有证据所以罪犯被无罪释放,可笑的是在我决定选择死亡逃避痛苦时,我居然怀上那个魔鬼的孩子。”
陶游不敢再想下去,可这个女人却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恶的事,故意大声说:“于是我将这个魔鬼的孩子生下来,成为我的证据。只是……”
女人走到男孩面前,弯下腰盯着男孩的眼睛,冷笑着一字一句地说:“我用了十三年找到那个魔鬼,但是他却在开庭时逃跑,就像当年的那个魔鬼一样。可是他明明和我约定好,等到魔鬼判刑,他和我的交易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