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泠了解自己的弟弟,没有解释就是默认,否则他一定会出言不逊,直到把你顶得无路可走。
“算了,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知道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你只要安安分分的画画,别整天给家里找不痛快就行。”
许瑞白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许泠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说别人要说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
“诶,你别急着要来反驳我,我没时间跟你吵。我只想告诉你,Alpha和Omega就是天生会吸引在一起,这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东西。你再怎么抵触也只能屈从本性,千百年来都是这样,你以为靠你一己之力就能改变吗?”说着朝叶嘉一扬下巴,“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许瑞白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甚至有一些扭曲,如果叶嘉没有猜错,那应该是愤怒的神情。
“你的照片,妈妈已经给陈家的那位小姐看了,她约了你周末十点见面,到时候我会把餐厅定位发给你,你给我乖乖的到场,别再给我找事。”许泠站起了身,眼神又瞥过了一边的叶嘉:“你自己有数点,别以为我们真不管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关门声重重的响起,像是撞在叶嘉心上的闷钟。
他不期望许瑞白为自己说些什么,但他也不能全然无视那样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提醒着他是什么身份。下身还传来异样的感觉,头也昏昏沉沉的,还没有完全消散的酒精在他的胃里一阵一阵的泛酸,叶嘉愈发觉得难受起来。
他微微弯下身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其实那里也没有那么疼,他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许瑞白瞥了一眼叶嘉的膝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他放柔了声音:“疼吗?”
叶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去帮你拿点药。”
许瑞白从柜子里取来了药盒,叶嘉伸出手想接过来,却被他摁到了沙发上。许瑞白半跪在地毯上帮擦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动作却还算温柔。从叶嘉的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他优越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美好的光影。
叶嘉心下微动,轻声问道:“瑞白,我怎么会在这里?”
许瑞白手下一顿,却没有抬头:“你应该在那里?”
“我记得我是在……酒吧。”叶嘉谨慎的没有说出沈清川的名字。
许瑞白轻哼了一声,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但是那笑容里并没有多少温度:“你不是不约炮吗?”
叶嘉瞪大眼睛,似是没有咀嚼出这话中的含义。
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叶嘉听的,不如说是讲给自己听的,他的心动摇得连他自己都开始害怕起来。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像是埋在他们之间的炸弹被许瑞白亲手引爆了,他最担心的这一刻还是到来了。
叶嘉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无数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开。
——为什么要说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不屑一顾的说出来?
许瑞白用最平静的方式撕开了这一层本就摇摇欲坠遮羞布,让他堂而皇之的曝晒在太阳底下。
“你们Omega的喜欢,这么廉价吗?”许瑞白的语气依然平静,眼角却带了细微的哀伤。
——他自以为献出灵魂的爱情,他小心翼翼,连说提及都要鼓起勇气的所谓爱情,就被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许瑞白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心意,那么他对许瑞白来说到底算什么?
叶嘉茫然四顾,不知所措,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支撑他的东西,他连自我欺骗都无法继续了,他几乎就要倒下。
——放手吧。
——这样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有些念头一旦萌生,便会在心里不断放大,重复着,叫嚣着,直到吞没所有的情绪。
叶嘉站了起来:“我要回去。”
他要回去,他要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他要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人。
“着急跟你新认识的新男人去约会?”许瑞白还在讽刺,似乎要用这样的方式把一切都血淋淋的扒开,再结成伤疤掉落,最后变成坚硬的茧,无坚不摧。
叶嘉居高临下的冷眼看他,这个人如此的自负,他囿于自己的世界,只愿意相信自己所谓的真相。又或者他在许瑞白心中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爱情如此廉价,只要是Alpha,谁都可以。
“我跟谁约会关你什么事吗?”叶嘉问道。
“我不喜欢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人。”
叶嘉笑了:“我不乱七八糟你就会喜欢我吗?”
许瑞白愣了愣,站了起来,没有回答。
“你不会。”叶嘉指了指自己,语气里是包裹着绝望的平静,“因为我是Omega,你最讨厌的Omega。”
他似乎可以接受这个现实了,在一次次鲜血淋漓后变得麻木迟钝,即使亲口说出来,也已经不会有太多的波动。
“我的衣服呢,我要回去了。”
“洗了。”许瑞白坐到了沙发上,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哦。”叶嘉转身进了房间,几秒钟后拎着自己的包走了出来,径直往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许瑞白低沉的声音:“叶嘉,你敢。”
是啊,他怎么敢。
可他偏偏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瑞白,你如果不喜欢,可以找别人。反正你也从来不缺别人。”
许瑞白平静的望着重重关上的门,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握着药瓶的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软体的药瓶被捏得变形,又被扔到地上。红色的药水染了一手,淌了一地,像是刚刚结束的凶案现场。只是这场精心谋划的局里,不知道谁是凶手,谁又死于谁的手。
许瑞白一遍遍的冲洗自己的手,痕迹却怎么也洗不掉,鲜艳的红变成残败的黄,黏在手上,看得人烦躁。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许瑞白才看到了地毯角落的礼盒,昨天的动作太大,盒子从叶嘉的包里掉了出来,那支插在角落的尤加利也跟盒子脱了体,惨兮兮的横在地毯上。许瑞白走过去捡了起来,看到小卡片上用隽秀的字体写着,“瑞白,新年快乐。”
这大概就是叶嘉要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了。
打开盒子,文房四宝整整齐齐的摆着,许瑞白有收集这些的癖好,也见过不少上等货色,但还是被那方墨梅歙砚惊艳了。
他似乎可以看到叶嘉是如何一点一点收集古玩鉴定的知识,是如何战战兢兢的跑了一个又一个古玩店,又是如何在听到价格时,佯装镇定的支付了自己几个月的工资。
他想到了当初在叶嘉家乡看到的烟花,明明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但是见到时还是忍不住惊叹,抑制不住的喜欢。
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东西。
第29章
叶嘉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睡衣,从温暖的别墅里冲出来,刺骨的寒风让他打了一个哆嗦,也让他更加清醒。
凛冬将过,暖春还未到来,雪快消散,春风却还未过境。
这个冬天实在是太长了。
他站在记忆的入口,回首来时路,他似乎没有什么过于沉重的记忆,他几乎事事顺遂,美满的家庭,优秀的成绩,顺利的升学,甚至是无缝连接的工作。
就算他跟许瑞白应该也是有过快乐的记忆的吧?否则他又是如何有勇气只身一人熬过这些年的时光漫漫,最后走到这毫无期望的境地的呢?
那为什么当他回首往昔时却总是带着伤感呢?他有时甚至怀疑那些快乐的记忆不过是臆想的不真实,越是回想,那些尴尬的场景和懊恼的情绪便越是清晰。
是因为已经知晓了那之后要发生的事情吗?知道了初见时的羞涩,相交时的甜蜜,都不过是为了之后漫长的痛苦而做的铺垫,只是那时的自己还毫无察觉,茫然不知而已吗?
出租车来得很快,他跳上了车,司机应该说了些什么,但他没有听清,他冻得手脚麻木,一切的感官都变得迟缓了起来。熟悉的风景随着疾驰的汽车不断向后退缩,许瑞白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不顾一切奔向黑暗尽头的自己。
故事的开始是什么?
是沉重的行李箱,是闷热的七月流光,是17个出口的G市广场,是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四顾的少年郎。
彼时叶嘉23岁,刚刚毕业,一无所有,唯有一腔孤勇。看了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便觉得自己也能为爱生为爱死,怀揣着他的所谓爱情,一个人拖着全部的家当,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满怀热诚和信仰,期待着遇见新的人,新的景况,开始他崭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