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来一张杂物房的照片,“杂物房位于学校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几乎废弃不用了。一般都是锁着的,但没人能回忆那天杂物房到底有没有上锁。老木门沉重结实又并非密不透风,有人实验过,从外面拉一根鱼线,就能将门锁的搭扣扣到铁圈上,十分牢固,就这样将自己困住。”
我沉默了,果然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点。
郝爱国继续说道:“凌云木有足够的时间作案完毕后将自己困住。我们可能穷尽一切办法也找不到那个保洁员,那凌云木的这段经历就没什么依据了。他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嫌疑人身份就一直暧昧不清,六·一三案到底是那个人做的,还是凌云木做的?”
我说:“凌云木作案,这是说不通的,作案完毕后将自己困住,又找一个不存在的保洁员开门见证自己的困境?有这样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吗?真是他干的就该在杂物房里坐到天亮,更不会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出精神病。再比如,假设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暴力型人格,这个人格有足够的反侦察能力和强大的力量,并且蓄谋已久。他完成虐杀后跑到杂物房躲了起来,为什么又要让主人格跑回去看尸体变成精神分裂?次人格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主人格,不该是反其道而行。”
“可就算是这样,次人格也未必料到主人格会跑回案发现场啊,他应该掌控不了主人格的动向吧?”
“如果真的存在那个恶魔般的次人格,当主人格亲临惨不忍睹的案发现场,在他崩溃之前次人格就该出来救场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主人格变成精神病?”
我俩好像在争论属于另一个维度的无限可能,有点形而上学的意思,越说越离奇。
最终我总结道:“一件事如果看不透来龙去脉,就看结果。结果是,他人格分裂了,本来被艰难抑制的次人格获得了自由,这就是六·一三案的主要目的!”
第132章 132 隐形人6
世上很多事情是没法像白纸黑字那样确凿的,但我曾经在精神病院陪凌云木度过两个月,只要你不主动招惹,他再怎么癫狂,也不会攻击人。他所有的不满全部朝内宣泄在自我身上,对旁人没有危害。
“你知道我身体里隐藏着多少魔鬼吗?”他对自身的不确定,是因为他曾经非常自律,多重人格完全在掌控之中,但病魔逐渐削弱他的意志,因此对自己产生了质疑。这种自信心的丧失模糊了时间界限,连过去也要怀疑了。
这样的人,这样随时准备着承担责任的人,我相信,他始终是善良的。
因此,我提出了另一个结论:“凌云木不可能是凶手。凶手煞费苦心将他关起来,让他拿不出不在场证明,转移警方的注意力,现在的局面,就是凶手想要达成的!”
郝爱国:“就算是凶手陷害凌云木,也没有实质性的作用,那么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说得好,存在两个嫌疑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是一条后路,很有可能,凶手就要站到我们面前来了!”
郝爱国被我的话惊呆了,世上竟有这样猖狂的罪犯敢公然站到警察面前?
*
快要凌晨了,我一点睡意也无。在市局招待所的阳台上,看到刑侦支队的办公室仍旧灯火通明,一点都没有下班的意思。反正睡不着,就撑着拐杖下去了。
叶连云一脸疲惫,熬夜把胡子都熬长了,见到我还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我自个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真的一个知情人都没有?”
叶连云长叹一声,绕过办公桌到我对面坐下,从茶几上干瘪的烟盒里抽出两根,说:“就是这么奇怪啊,一个知情人都没有。”
“这是否可以说明,凶手的目标很明确,专门找人际关系简单的妓女?”
“妓女的人际关系能简单吗?都是为了淫|欲,就算嫖过也记不住她们的脸,这倒说得过去。”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烟:“十五年前,时代广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片果林,被承包的。”
“确实是个作案的好地方,也因为建设成广场,下面不会挖得太深,尸骨得以藏了这么多年。如果没人报案,你们是发现不了的,所以,这个报案人应该是目击证人。可如果只是目击证人,他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才报案呢?”
“人老了,良心发现?”
“不,我认为他是帮凶的可能性很大,并且十五年前,他还是个孩子。”
叶连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是孩子?怎么看出来的?”
“他摊牌了这么大一个案子,难道就不怕被人查出来?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但如果是一个被胁迫作案的小孩子,法律能判他什么罪?”
叶连云一拍大腿:“有道理啊!”他眼珠子转来转去,“可是他有必要坦白自己的罪行吗?真的良心发现,为什么不直接自首?”
“因为,他要拖我下水呀。”
“所以,他认识你,非常了解你,是你身边的人?”
我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或许我在这里是对的,就算这个案子你们不查,也会水落石出。”
第133章 133 千面佛
一语成谶,高庆市局第二天如愿以偿收到了第二封匿名信,这一次相当简洁,信上仅有三个字:“千面佛”。
“千面佛”是一尊佛还是一个人的外号?是一个旅游胜地还是空泛的比喻?
单看这三个字,无疑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从佛教的角度来说,佛是一种包罗万象的无限存在,一千个人看佛,就有一千种佛相。
有人拜佛求财,有人拜佛求权,有人拜佛求考试过关,大的小的远的近的,能兑现各种愿望的佛,就是他们心目中的佛相。
但是,能因此就说佛具有千面吗?
在我看来,佛自始至终是那一尊佛,千面的是人心。
我冷哼了一声:“这个人将自己比喻成千面佛,真是够狂妄的。”
叶连云不解:“你确定他是一个人了?”
“如果他是一个人,要么是个能力很强的慈善家,要么就是个善于伪装和隐藏的人,并因此引以为豪。”
“这样会不会太武断了?”
“咱先不考虑它是什么,既然跟凶杀案有关,就专门找十五年前的所有卷宗,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十五年前的案件,就算录入了系统,大多也都是扫描件和拍照的形式,这种方式由于技术问题,搜索和提取难度较大,很多时候还要靠警员们逐一去看去比对。这些天来,他们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卷宗里无法自拔,找不到目标,这会“千面佛”算是一盏小小的明灯,只要看到这三个字,就是个不小的突破了。
我担心的是,怕连这三个字也找不着。
大半天过去了,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名警员忽然激动地大叫:“有了,有千面佛!”
叶连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卷宗,发现是一次失窃案的走访记录,有位群众说了“千面佛”三个字,他指的显然是一个人,此外并没有多余的记录。
这位群众的身份有点耐人寻味,有案底,是个跟着大哥混江湖的小头目。他能随口叫出千面佛三字,显然千面佛不是什么高端的慈善家,而是同样身份的江湖人。
十五年前的高庆市,“黑|社会”势力还比较猖狂,许多无业游民投靠各方地痞,“瓜分势力,雄踞一方”,以收保护费为业。就算是现在,“黑|社会”性质的组织仍旧暗流涌动,只是改头换面做起了正经生意而已。
那么,江湖人当然要找江湖人来问。
普通的走访是找不到“千面佛”的,高庆市局动用了一些很隐秘的关系,几个小时之后,真的就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十五年前,确实存在这么个叫做“千面佛”的人,但知道的人不多。
在江湖上,千面佛是传说一样的存在。
千面佛之所以叫千面佛,是因为他有一千张面孔,今天他叫张三,明天就可能叫李四。有人说他是流窜犯、杀手,有人说他是人贩子,总之,雁过不留痕,是个恶贯满盈却从未留下过案底的惯犯!大约十五年前,他就曾在高庆市露过面,很少有人敢提及他的名字。
可有位群众却让他的名字出现在警方的卷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