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你的白月光+番外(53)

“是我自己抢来的。”林襄望着黑暗的虚空,夜色抹去墓碑形迹,唯独手机提示灯忽明忽暗地闪烁。

霍司容在不停打他电话。

“有命得,无命享。”林砚不客气地评价道。

林襄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摸索着自己的手腕,皮肤上凸起了一圈又一圈肿胀痕迹,都是他自个儿捏出来的。

“我算计林奇山,算计霍老,算计兰开斯特……却唯独,算计不了他。”林襄眨了下眼睛。

冬夜寒霜悄无声息地凝结。

林襄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两只膝盖磕着冰冷砖面,他轻压腹部,声音极微弱地叹息:“半年前林奇山走投无路,他一定恨极了霍司容。”

“林奇山那种人,死之前都要拉一个垫背的。他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林襄难以支撑地弯下腰,手掌露出袖外,撑住冰冷的石砖。

冰冷和寒气激起战栗,沿手臂涌入四肢百骸,皮肤迅速布满鸡皮疙瘩。

青年眸色幽深如黑曜石,衬托得皮肤愈加苍白,额头滚落一滴汗珠,细汗一并浸湿额发,他艰难地喘了几口重气。

林砚拉住他的胳膊:“别硬撑了,去医院,早点做化疗还有救!”

“我一想到他会死……”林襄紧紧合上眼帘,颤声继续:“就很害怕,害怕他死在我前边,害怕我举目无亲的世上,没有霍司容。”

“那时候我发现,无论他怎么对我,欺骗伤害或者厌弃,我还是……很喜欢他。我没救了。”林襄自嘲一笑。

“所以我请人暗中保护他,以命买命,救了霍司容。”林襄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将所有真心和盘托出。

喜欢也好,遗憾也罢,爱慕眷恋痛恨舍不得,千般念头万般心绪,悉数归结于霍司容。

“但我不能原谅他……我恨他。”林襄断断续续地说。

入夜气温降得更低,空气如寒冰扎进肺腔,毛细血管收缩,细碎冰渣沿着血液流动,寒气将千疮百孔的心脏冻成僵硬石墙。

“你看这个人,嘴上说着喜欢我、爱我、离不开我,但他留给我的伤害,最刻骨铭心。”林襄闷声咳嗽。

林砚抓紧他的胳膊,一刻不敢放松:“老二,我不要你的钱了,成吧,现在就回美国,找谢董和谢夫人,那么多钱难道换不回你一条命?!”

“如果我一直是金鱼脑,或许能够毫无芥蒂的和他在一起。可惜,他又让外公和姥姥将我带走。”

“他一次又一次放手,却还指望我仍喜欢他?疯了吧。”林襄冷笑着评价。

“哥,折腾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理。”林襄撑着林砚的双臂,趴在他肩头,闭上眼睛轻声道:“他第一眼看上的人不是我,往后余生,他钟情的就永远不是我。”

“你才是他的白月光。我就一路人,算了吧。”林襄剧烈咳嗽起来。

林砚轻拍脊背为他顺气,拉着林襄的手劝说:“别放屁了,你不在那两年,我看在眼里,霍哥为你绝食、为你失眠、为你低声下气求林奇山的助理,人家拿扫把帚赶他,当着全公司所有人的面骂他同性恋不知好歹,他都忍了,就为你。”

林襄红着眼圈望向他,林砚无语:“我是搞不懂基佬的想法了,你俩成天要死要活、爱恨交织的,有什么事说清楚不就完了?”

“林襄,你以前就不是这么婆妈的人。”

林砚将他从地砖上拉起来,拽住他的胳膊说:“以前我害怕,没了你的血,我得死,我也想活,所以给霍哥写了那封信。我只想活下去,当时想着抽你点血又不要命,谁成想后来闹成这德行。”

“老二,活着总比死了好,活着才有希望。”林砚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回家。”

“林砚,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吗?”林襄冷笑,眼底流露出讥讽,他一把推开林砚,轻抬下颌:“我死了,这一切都是你的了。”

“财富、权势、地位都是你的。”林襄仰面朝天,轻轻阖上眼帘:“你代替我活下去。”

那些实现不了的不甘心,就交给真正的白月光。他们三个人纠缠了那么久,不如将林砚还给霍司容。

让一切回归原点,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

“林襄!”林砚怒了:“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我不是你,也不想成为你,你们俩闹腾关我屁事,你成天要死要活摆这张脸给谁看?你以为我会心疼?你以为别人心疼你?”

“放屁!他们都恨不得看你闹笑话,恨不得你悲惨到每个人都能来踏上一脚!你清醒点行吗?没了霍司容就活不下去?!”林砚抓住他的肩膀,盯住他的眼睛:“回家,治病。”

林襄看着他,林砚满脸恨铁不成钢。

眼眶一阵酸涩,四肢在寒风中被吹软,心底破开一条巨大的裂缝,阴风倒灌,整个世界龟缩为墓碑前狭窄的一隅。

恐惧与渴望交织。

林襄抱住了林砚,嗓音沙哑:“哥,我想活着。”

墓园外车灯闪烁,霍司容踏着泥泞、大衣裹挟寒风,右腿踏在地砖上,有一阵轻微刺痛,他的两条腿有着细微的不协调。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来拜祭林襄的养母,偶尔在空无一人时,向亡母吐露心绪,他太思念林襄时,就在石碑前待很久,幻想林襄会否突然出现。

但无数次的希望,换来无数加一次的失望。

“林襄——”霍司容喊他:“林襄!”

林襄直起身,林砚回应道:“霍哥,这边!”

霍司容仓促赶来,脱下身上的大衣紧紧裹住林襄,将他搂进怀里,忍不住责问:“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襄满脸茫然:“说什么?”

“林砚发来你的体检报告……我都知道了。”霍司容揉捏他冰凉的面颊,捂着林襄冻红的耳朵:“没事,别怕,这个病中期还有转圜余地。”

林襄怔忪地出神。

霍司容蹲下身,林砚帮他把林襄放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于是霍司容背着他走出墓园,在林襄满心茫然之际,急匆匆将他送进市中心医院。

仍旧是价格高昂、布置居家的特护病房。

主治医生是从前那位老教授的好友,也是宁北大学医学院德高望重的教授,姓袁。

霍司容彻夜未眠,和袁教授商量林襄的病情。袁教授身边跟着两个博士生助理,一刻不停地做记录。

袁教授举着检查相片解释道:“幽门螺旋菌感染检测结果呈阳性,他的体检报告中显示做过胃镜,胃黏膜下层肉眼可见隆起。医院这边初步断定应该在中期,他年纪轻,早点做化疗、做手术切除,能治。”

“真的能治?”霍司容反复再三地确认。

袁教授略一思忖,有保留地回答:“需要病人配合,维持好情绪非常重要。”

霍司容点了点头。

他走出袁教授的办公室,瘫坐在林襄的病房门口,没敢进去。

霍司容弯下身,双手抱头,手肘撑住膝盖,胸腔中憋闷了太多痛苦,他却不敢大吼发泄,唯恐惊扰房内熟睡的林襄。

他应该早就想到。

林襄离开他那两年用餐随意,饿了吃不饿就不吃,甚至林奇山给他喂催吐剂,这些都损伤了他的胃。

后来林襄回来,反复呕吐、身体发热、胃部胀痛不适,这些症状分明早就够他担忧林襄的身体健康。

为什么忽略?为什么没能及时察觉?为什么以为只是普通的胃炎?

霍司容悔恨不已,他真恨不得那些天灾人祸都分到自己身上,但为什么,它们就一次一次的找上林襄?

他还那么小。

霍司容一拳砸墙,发出压抑过后的愤怒咆哮。

闻尧挂了电话,走过来道:“已经通知了谢董和谢夫人。”

霍司容双手捂脸,嗓音沙哑:“公司的事你多看顾,没有要紧的就……不,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找我,等林襄身体好转再说。”

闻尧点点头,郑重道:“您放心。”

霍司容高大的身躯不知何时,竟像上了年纪的老人般佝偻,他垂头丧气打开病房门。

昏暗的睡眠灯晕里,面容苍白的青年微微蹙着眉头,一对淡色的唇小幅度嗫嚅,似乎做了不好的梦,让他心神未宁。

霍司容步至林襄身边的单人沙发中坐下,两手握拳抵住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

他睡意全无,一刻不敢离开,枯坐整夜。第二天一大早,整个人便憔悴不堪,向来梳理整齐的黑发散乱得像草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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