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纵转身,望着青衫男子皱眉。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青衫男子朝沈纵走来:“郎君你不记得我了,前几日在寻芳楼,你还花一千两为我赎了身。”
有这回事?哦,沈纵想起来了,这个青衫男子就是当日在寻芳楼陪明芙喝酒的小倌。今日他洗去了身上熏人的香粉和脸上花花绿绿的妆面,所以沈纵一时未认出来。
青衫男子抹着泪道:“多谢郎君赎身之恩。实不相瞒,我本也是良家子,无奈家中遭了火灾,财务全被烧了,父亲还因此蒙难。我上有八十岁祖母,下有弟妹要供养,又逢母亲得了重病,无奈之下才去了寻芳楼。郎君的一千两不但替在下赎了身,还解了我家燃眉之急,在下无以为报,唯有给郎君跪下磕个头了。”
沈纵:“不必。”
青衫男子脸上尽是重获新生的喜悦,执意要给沈纵磕头拦也拦不住,磕完头他拍了拍沾尘的衣服,从衣袖中拿出一本蓝色小册子。
“郎君对在下有再生之恩,在下没什么能给郎君的,这本册子是我在寻芳楼多年所有的心得体会,听闻郎君……”
沈纵怒瞪他一眼。
青衫男子悄声道:“咳咳,总之里头总结的经验之谈,兴许对郎君和你夫人有用。”
沈纵眉头跳了跳,假装不经意瞥了一眼,伸手接过小册子:“此书污秽,若被官府之人看到,你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我与越州城官差还算相熟,他们多少会给我几分薄面。我替你收着,也好保你平安。”
“是是是。”青衫男子连忙道。
回京的船即将起航,明芙在附近买完小食,回到沈纵身边,两人一起上了船。
船渐渐离岸,明芙忽想起当年她得知自己身世,满心欢喜地等着亲人来接她回京。等了好几个月也没等到亲人过来,侯府只派了个小厮过来接她。
她穿着身旧衣,背着个包袱就上路了。到了京城那个小厮先回了侯府复命,把她一个人扔在大街上。
京城繁华,街道错综复杂,她人生地不熟的,背着包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心里满满都是害怕和孤独。
偶然间路过一座大桥,她从桥上向街边望去,正好望见夫君坐着轿子从街边经过。
明芙从未见过那么光鲜好看的郎君,看得心里砰砰直跳。可是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又觉得自己离他好远好远,永远不可能站到他身边。
明芙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一眼就馋上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人。明明知道自己没机会,可是还是会时不时想起他。
后来几个月,每次她被祖母关进祠堂,难过的时候,都会想起第一次到京城时遇到的“小王爷”。好像想一想他,心里就没有那么苦了。夫君对她来说就像一道照进黑暗的光,尽管他并不认识她。
明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已经是五年后了。她成了倾慕之人的夫人,他们还很相爱。
再次离开越州的时候,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明芙依偎着沈纵,望着渐渐远去的越州,像是在和曾经孤独困苦的自己告别。
明芙把头靠在沈纵肩膀上:“夫君,阿芙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很久很久?沈纵愣了愣,想起从前没失忆的明芙塞在他行李里的小香包,还有明芙刚失忆时,跟他说的那句“阿芙是忘记了很多事,却没有忘记喜欢你”。
沈纵沉默了,随即愧疚和涩意填满了整颗心,整颗心坠着疼。他怎么这么笨,怎么才发现,他的小芙蓉偷偷喜欢了他很久很久,或许五年前就喜欢上了。
“阿芙,我也……很喜欢你。”他道,这是沈纵平生第一次说这话。
夜里,天上下起了小雨,水面上浪有些大,船上的烛灯摇晃的厉害。沈凝晕船又吐又晕,最后吐得没力气躺死在了自己厢房的床上。
明芙从小在越州长大,习惯了坐船,倒没觉得难受。她给沈凝送了碗治晕船的陈皮水,沈凝喝完便睡了。
明芙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沈纵正认真地翻着一本蓝色小册子。
明芙一走过去,沈纵便将册子闭上。明芙疑惑道:“夫君你在看什么呢?”
沈纵咳了声掩饰道:“哦,一些紧急公文罢了。”
明芙体贴道:“船上摇摆得厉害,现在看书容易头晕,夫君还是等风浪停了再看吧。”
沈纵应了声“好”,伸手将明芙圈入怀中。温香软玉在怀,沈纵脑海中划过蓝色册子上所写的经验之谈,闭了闭眼,打横抱起明芙去了榻上。
明芙乖乖拉好被子,软软地道:“好晚了,夫君我们一起睡吧。”
“睡?”沈纵笑着摇了摇头,“今晚你就别想了。”
“唔?”明芙懵懵地看着沈纵,完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怎样的疾风骤雨。
外头雨越下越大,船越晃越厉害。明芙躺在榻上,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在巨浪中随风摇摆,最后被巨浪所吞噬。
等到天光微露,雨才停下,船身逐渐恢复了平稳。
明芙和沈纵躺在一张榻上,侧着脸怎么也不敢直视沈纵。昨晚她快羞死了,但是她好喜欢呢,喜欢夫君对她做的一切。
沈纵从身后抱着明芙,下巴抵着明芙的发,昨夜明芙的反应让他很高兴,他笑问:“阿芙还想要吗?”
明芙老老实实点头:“想要的。”
沈纵大笑一声,他的小芙蓉在这方面怎么这么诚实,一点也不会娇羞推辞一下,可爱得很。
不过昨晚一夜未眠,他是舍不得再继续折腾明芙了,他们还有长长一辈子。那一万次圆房,终于开始有了进展,往后还需勤奋耕耘那片沃土才是。
沈纵回京后便开始准备喜宴的事。三年前他与明芙成亲的时候,朝中事务繁忙,他分|身乏术,一切事宜便都交由礼部负责,这回再办,沈纵十二分的用心,关于喜宴的样样事情都要亲自过问,力求做到最好。
为此沈纵特意去翻了三年前喜宴的有关记录,以作参考。只是越翻,沈纵眉头皱得越紧。三年前他除了给护国侯府送了几十箱聘礼之外,还额外给明芙送了三十箱金银锦缎给她添妆。
怎么这本记录上面,明芙带来的嫁妆才只有十几箱。
沈纵立刻叫来了林管事问话。
林管事叹了口气,解释道:“郡主虽是护国侯独女,但护国侯夫妇已过世多年,说到底只是个孤女。护国侯府的人欺负她无依无靠,在她嫁妆上做了手脚。当初成亲时送过来的嫁妆的确有六十大箱,可是箱子里的东西却被刮去了一大半。”
沈纵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心中一番盘算,沉声道:“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林管事应了声“是”便离开了,离开前告诉沈纵,沈纵为明芙定做的嫁衣已经做好,刚送到明芙那儿了。
装嫁衣的箱子刚送来,明芙便迫不及待打开箱子,红嫁衣的裙摆和袖口上用金线绣了芙蓉,领口处用上好的南珠点缀,光彩四溢。
沈纵来找明芙,从身后圈住她,问:“喜欢吗?”
明芙:“喜欢。”
沈纵:“穿上试试。”
明芙乖乖点头,捧着嫁衣去了屏风后。好一会儿,明芙红着脸从屏风后伸出一颗小脑袋,难为情地朝沈纵求助:“夫君,这个嫁衣的腰带好奇怪,阿芙不会扣。”
沈纵眉峰一挑:“我过来帮你看看。”
明芙两只小手抓着腰带,直皱眉:“为什么这个腰带怎么都扣不上?”
“哦,这个腰带的扣子是要扣在内衬上的,你内衬穿反了,所以才扣不上。”沈纵目光沉沉盯着明芙,像盯着一只待宰的肥羊,“没关系,夫君帮你换过来就是了。”
小肥芙毫无危机感:“那便有劳夫君了。”
沈纵:“好……”
屏风上两个人的人影交叠在一起,明芙感到一丝不对劲,懵懵地道:“夫君,阿芙只要脱掉内衬就好了,裙子好像不用。”
“用。”沈纵哑着嗓子在明芙耳边轻声道。
接着,沈某人便将小肥芙拉进帘子后面吃掉了,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明芙虚虚地躺在榻上,看着被丢在地上惨兮兮的嫁衣,欲哭无泪。
夫君,太可怕了!她要扛不住了,这以后可怎么办?
明芙和沈纵的第二次喜宴定在下个月月初,明芙觉得沈纵把婚宴定在下个月未免太急了些,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还有比他们更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