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辞了知政事,去江南处理一些沉痾杂政去了,又听说,他回来了,依旧是位高权重的宰相,并且更为重用。若不是她死后在大殿上又见到他为自己出言相助,她还真的没这个勇气这般缠他。
一觉到天亮,雨后天朗晴。
漱鸢休息一夜后好了很多,回宣政殿的路上,忽然有内侍唤住她。
“公主,宁家郎君托人送进来的。”
她很惊讶地接过来木盒,问道,“是那位宁九龄吗?” 内侍说正是,她打开盒子,发现里头是一颗人参,她怔怔道,“我倒是用不着这东西。不过,有心了。”
内侍道,“宁家郎君说了,请公主以此物做茶,沸水泡后服用,更佳。”
漱鸢说好,想起宁九龄当时急着喊房相如来的样子,她问道,“宁九龄是在国子监做事吧?他的父亲是中书省的宁侍郎,去递个话吧,就说本宫收下了,多谢。”
内侍却道,“今日侍郎与宁郎君都不在……” 内侍一皱眉,细声道,“好像听说,宁侍郎将宁郎君打了。所以告假一日。”
打了?“所为何啊?” 她忍不住抱不平,宁九龄是多好的孩子,正直又人好,若真论起来,也算救驾有功,怎么就被他父亲打了呢?难道房相如也不规劝一下吗?
见内侍也说不清楚,漱鸢抿了下嘴,转身就往殿中内省去,还未出延英门,见房相如刚从那头过来。
雨后洗过的碧空与宫城的大道几乎相接,房相如立在大道上,冲她遥遥一礼,徐徐走近,才观察到站在宫门那边的她正一脸不平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手速慢的我。感谢继续关爱。
公主很生气,这架势要好好和房相理论理论为什么不劝劝下属宁侍郎别殴打宁九龄。
所以今天介绍几句唐朝骂人的话:
1. 按职位 士农工商
- 田舍奴 (你这个农民!)
- 市井儿 (你这奸商!)
- 贼秃子 (你这臭和尚!)
-穷大儿(你这死读书的)
- 兵奴 (你这兵痞子!)
2. 经典:唐朝最爱说自己的对家是狗。。。(狗鼠辈!死狗奴!汝是何猪狗?)
例子:打仗前:来者是谁/ 吾乃突厥王第一将领/ 是何猪狗?
(“你是谁!”“我是突厥王第一大将军!” “哪儿跑来的猪狗?”)
3. 按性别:
骂男人:面似男子,心如妇人!(你长得是个爷们,心里是个娘们!)
骂女人:妇人!(你这娘们!)
骂小孩:小子!(你这混孩!)
骂胡人西北外地人:憨獠!(你这蛮子!)
————唐风虽然大气豪迈,但是不要骂人~ 记得看过说武则天和褚遂良隔帘对骂很久
第29章
房相如看见她在延英门那头冲这边朝手, 回头看看没别人, 的确是叫自己过去。
“公主。”他走近后从她的头打量到脚底,又看向她,“公主痊愈了?”
年轻人恢复得很快, 更何况一场危机下激发起她昂扬斗志,即便是还有轻轻的拉扯的痛感,于她来说也无大碍。
漱鸢秀眉拧得很紧, 抬头问道, “我听说国子监的宁九龄被他父亲打了?怎么回事?”
房相如双手别进广袖抬头望天, 仿佛不记得有这么号人。漱鸢被他激得急了了, 跺脚提醒他道, “就是你手下的那位中书侍郎!”
“哦——是子彦啊。”房相如这才徐徐点头, 垂下视线瞧她,道, “怎么,宁家的事情,公主这么关心吗?”
他这样明知故问的样子最是叫人可气,“宁九龄何错之有?更何况事发当时你又不在, 多亏他在身旁有个照应。你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怎么也不替他同宁侍郎说句话。”
房相如却平淡道,“原来如此,臣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说起来,宁侍郎管教自家郎君是家务事,臣固然是他的上司, 可手实在伸不得人家家里去。再一说,他的确在公主身边,可也不见他及时救驾。公主只要受伤了,周围的人必然是有错的。宁侍郎责罚他,也不为过。”
她听得心里直发堵——多不近人情的言辞和道理!这人心里除了用法度衡量一切,还有点人情味吗?从前就知道他为官严苛,百官甚至她这个公主他都敢在皇帝面前弹劾。本以为这辈子的交情多了些,他多少会被她的温柔攻势所染得柔软一些,谁想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肯退让,连累了宁九龄为了她的事情挨了父亲的打。
她双手在袖中握紧,忿忿不平地盯着他口冷道,“那支暗箭来得这样快,换成金吾卫也不一定反应得过来。若是当时换做是你在我身边,我受伤了,你是不是又换了套道理搪塞我?”
房相如对她的恼火熟视无睹,依旧平静如湖水似的抬了抬袖,道,“若是臣在伴驾,公主就不会受伤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反应不过来’,不是个理由。若人人都拿这个藉口应对所有危险,那陛下、公主,几位大王早就蒙难多次了。”
漱鸢被他的从善如流打压得又气又惊,慢慢翘起食指指向他波澜不变的脸,“你真是无情!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和我作对!我用我习惯的方式食炙肉,你说我骄奢!我自己宣徽殿的吃穿用度,你说我太靡费!我办花宴,你又说我胡闹……如今我要护一个对我好的人,你又坐视不理!房相如,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让人讨厌!”
房相如震了震,扬起眉眼看向她气红的面颊,大概有许久没听过旁人直呼他的名字,被她指名道姓的这么一叫,很是意外,一番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
他缓缓吐出口气,站在太阳底下犹豫片刻,然后温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也是为了公主安危……”
房相如没说完,漱鸢自己笑着摆了摆手叫他住口。
缓军之计没有用了,‘为你好’的这种话她已经听得厌烦。公主振了振袖,一向娇柔的眉眼带着冷笑,“你眼里只有规矩,怕是交不到什么朋友。”
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她就对他讲话夹枪带棒的,连笑都不愿意笑了,瞧她那嘴型像在骂人。
怎么,这是上次被他点醒她的小心思之后,打算彻底翻脸吗?
她直呼宰相大名也就算了,可是她居然说他没朋友,简直太伤人!笑话,想他房相如门下宾客之多,想结交的人怕是要排在乌头门以外去等。
想嫁他以避开和亲的风险的时候,可以百转千回的可爱怜人。求爱无果之后,就另辟他径,转头就如此薄情,连丝毫的旧交情都不留。
他唇角含着惨淡一笑,向叉手向她施了一礼,不想和她多计较,答道,“公主交了新朋友,臣自然很高兴。可是公主是否想过,当日在场的宫人内侍不多也不算少,宁九龄离公主最近,公主受伤,宁九龄却不罚,那些宫人内侍日后谁还将公主的安危当回事?惩罚宁九龄,自然是冤的,可是此事传遍宫闱,不懂的人只知道是宁家内务;可懂得人也能清楚,这是一种震慑。”
他见她终于脸色如常起来,抬了抬手,“换做臣在公主身边,不论如何也会挡住那支箭;如果没有挡住,臣也会自行领罚。”
她的怒火被他清清凉凉的声音抚平些许,这倒是不假,曾经他在洛阳以身相护,替她生生当了残兵的两支利箭,否则她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漱鸢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冲动,顿时萎了下来,下意识地朝他抬手,懊悔道,“说到箭,忽然想起房相背上的旧伤,昨日闻雨声滂沱,房相可有何不适吗…….”
胳膊才抬起来一半,那手臂连带着肩膀,将新伤猛地扯动一下,她骤然苦了嘴角,抿唇闷哼一声,只觉得左肩痛意乍跳了起来。
房相如瞧她的样子不争气又无奈,皱着眉叹气,将袖中不知备了多久的药瓶拿出来,呈给她,道,“昨日臣寻了从前在洛阳医馆治疗箭伤的方子,臣记得公主当时用着不错,于是配了一瓶,今天特意带了过来。”
漱鸢张开手,见他亲自放入她另一只未受伤的手中,只听他沉声道,“这事情臣一定会细查。公主不要再胡来了,至于外人,还是不要单独见的好。”
她听他说话的时候笃定得很,仿佛这事情要管到底。她不好意思,有点抬不起头,“房相知道的,我在宫中朋友不多,宁九龄他人不错,我其实只是想和他结交个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