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不斜视地走过那座曾经矗立的塔楼,残垣断壁,与四周凋零的景色一起,它锋利的棱角融化在黑暗中。
凯迪进入生活区的大楼,走上熟悉的楼梯,一步一步靠近那段走廊。
她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前停下,伸出手背准备敲门,却又停在空中。
然后,她把手落在门把上,轻轻一旋,利威尔的房门压开一条缝隙。走廊里微弱的光投射在房间里,在地面上形成一条直线。
凯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光线增大的一瞬,她看见正对门口的沙发上,一双警惕的眼睛如蜥蜴一般发出冷光。
她用后背把门关住,房间恢复黑暗。利威尔盯着门口的方向,他看清来人,像是动物一般,垂下了温顺的眼神。
利威尔房间的气味让凯迪心生酸楚,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思念他。
她朝他走过去,眼中的场景有些模糊。
他的双腿分开,光脚踩在地板上,右腿的裤脚向上拉在膝盖的位置,一截小腿露在外面。临近的地面上还放着一瓶刚刚擦过的药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利威尔受伤,在她的印象里,他甚至连咳嗽一声都不曾有过。
凯迪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
“疼吗?”她的手指发烫,喉咙发紧,听起来居然带着些哽咽。
利威尔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她,认认真真地,盯着她鼻尖上的一小片月光。
凯迪抬起头来,碰着他的发梢。利威尔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只是有些低落,可凯迪感受到了不同。他的气息离她那么近,她便顺势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
而后,利威尔的手掌拖住她的头,一个力量将她推向他。
他的吻很突然,一瞬间让她失去了所有感觉。她闭上双眼迎合他,直到他满足于唇齿间的纠缠。凯迪感到唇角被他的牙齿挤压,他的故意呼吸包裹着她,越来越重地咬着她的唇角。
她感到疼痛,紧紧攥着他的手,像是濒临突破的顶点,他们都在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刻。直到一股暖流涌了出来,像被挤压的橘子皮渗出腥甜的汁液,她的血沁在他们的舌间。
利威尔马上松口了。他就是要咬破她,目的很明确。
他离开她的唇,凯迪痛得有些发麻,眼里噙着泪水。她的鼻尖发红,嘴唇有些抖,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到他的手从她的脑后来到她的到耳根,如此反复,像是抚摸欣赏一件珍爱的物品。
利威尔将她的头轻轻向下按,用她恰好无法反抗的力度。她咽下自己的血水,吻在他的小腹上。
利威尔的手放在她的头顶,凯迪俯下身,跪坐在地上,任凭他不轻不重的力量引导她慢慢向下吻去。
她为他做他想要她做的事,即使每一次都感到无比疼痛,她依然含情脉脉地……(省略保命)。直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直到他无法忍受。
她做完这一切,抬起头来,像是漂泊的船只靠岸,他们回到现实。利威尔用额头抵着她的,鼻尖挨着鼻尖。他现在的感觉很纯粹。
“你说人死的时候,是不是会很冷。”
他拥抱着她,小声说。
“我不想失败。”他说,“不要让我失败。”
在他平静的语调中,凯迪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光着脚踩在地上当然会冷。”
她起身将他的腿抬起来,好让他整个躺在长而软的沙发上。凯迪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抱着他的脚,让他踩着她的肚子。他蜷缩在沙发上,像只小动物一样安然地睡着了。
她欠了欠身子把搭在靠背上毯子扯下来,摊开在他身上,也将自己裹住。
她静静地看着他,渐渐合上眼睛。
微凉的月光洒下,她的怀抱温暖。
***
如埃尔文预想的一样,与女巨人的遭遇战不久后,调查兵团被中央传唤。虽然预先做了许多工作,但这一仗依然打得十分艰险。
在巨人化艾伦的参与下,阿尼·雷昂纳德隐藏的身份暴露。墙内的局势瞬息万变,一直以来的敌人究竟是谁,到底还有多少敌人穿着同伴的衣服。
还有谁?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背叛。
这样的字眼深深烙印在埃尔文的心中。
他的脑子迅速运转,水管喷涌出水花,在阳光下发出五彩的光,散落在金色的花瓣上。
“你在想什么?”他听见一个声音。
“浇花认真一点啊。”路过的凯迪站在廊下,对他说。
她被院子里的埃尔文吸引,沿着几级踏步下到室外。现在她也沐浴在阳光中,不由得眯了眯眼。
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遍埃尔文——圆边的草帽,白布手套,一条深绿色的油布围裙,宽阔的背上背着方形的水壶,手里握着水管的端头,长长的修理剪刀插在围裙的大口袋里。
“我说是谁一直在打理这片花池。”凯迪在院子的长凳上坐下,“居然是你。”不同寻常的埃尔文吸引了她,她决定好好观赏一番。
“你继续,我安静地欣赏你的花。”
埃尔文笑了笑,继续修剪花枝,他蹲下把花茎底下的杂草拔掉,轻轻拨弄那些大而饱满的花朵。
“这个花池上面有一半被雨棚挡住了,我得给它们补充点水分。”埃尔文说。
“嗯……把雨棚拆了吧,反正也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凯迪说,然后她的语气变得轻了一些,“上个礼拜我从郊区的房子回来之前,把屋子里的盆栽都搬到院子里了。再也不会有人打理它们,只能让它们听天由命了。”
“什么花啊?”埃尔文问。
“月季啊,天竺葵还有些什么不知名的。”
“我觉得月季可以自己活下来。”埃尔文回答道。
“我家里也有玛格丽特,不过是很普通的粉白色。跟你的不一样。”
埃尔文的手臂线条流畅,强而有力的肌肉鼓出令人羡慕的形状。他划过一片摇摆着的黄色玛格丽特,来到饱满旺盛的金茶花前面。
他的目光轻柔,动作克制,这包含感情的一幕让凯迪想起那些无限的田园风光。从前经常看到邻居家的男人们,打理自家的院子,做饭,在温暖的午后步行走到牧场去。
她不禁笑了笑,“埃尔文,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一会儿就会有一个金发的小男孩跑过来……抱歉,不知道是谁的丈夫,史密斯先生,就是你现在的形象。”
埃尔文摘下手套,冲了冲手,叉着腰站直身子道,“说实话,完全不同的道路也不是没有想过。”他看着凯迪,“有一次我差点就结婚了。”
“你?”凯迪很惊讶,她真的十分好奇,犹犹着问道,“是什么样的女生。”
“怎么说呢。”埃尔文道,“很普通的女孩。”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早上还说非我不嫁,晚上就把我甩了的女人。”
“为什么?”
“因为我决定加入调查兵团。”他轻松地摊了摊手,“当时的我觉得,即使成为一名调查兵,我还是可以跟她结婚,我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我觉得一切的困难都可以解决,我可以试试。可她很果断地抛弃了我。”
“哪里普通了。好强。”凯迪目瞪口呆地说。
埃尔文露出白白的牙齿,“被人抛弃的感觉不好受。当时我伤心欲绝。”
埃尔文转过身,把剪刀抽了出来,挑了一朵万寿菊连茎剪下。
“她的目的很明确,组建完整的家庭,过上幸福的生活。她一直走在成功的路上。”
“……”凯迪收了收脚尖,“我就做不到。”
“春天埋下一颗种子,秋天收货果实。”埃尔文又剪下一朵黄玫瑰。“她已经是两个小孩的妈妈了,我见过一次,一点点的两个小孩。”
玛丽在春天寄来的种子现在也已经绽放出花朵,她只喜欢这些金色的花,很多年都没有变过。
埃尔文用藤条把手里的花束绑好,“虽然有点不舍得,但还是在它们开得最旺盛的时候剪了下来。”
“送给你。”埃尔文将花束递到凯迪面前,层叠闪烁的金色海洋。
凯迪的目光温柔,微笑着接下,“谢谢,真的很漂亮。”
她静静地看了会儿花瓣,抬起头郑重地说道,“埃尔文,其实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