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一个生命逝去,他都用静默来抗衡失落。被寄予众望的人总是会这样,即使与他并无关系,只要有东西在他的身边凋零,他的责任感便会给他带来无尽的折磨。
但是这一次,这样陌生的,失而复得的珍贵,竟然会又一次的出现。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小小的心跳声,隔着几层衣服,牵动他的心。她的胳膊松松地在他胸前搭着,手却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
对他来说,还活着就好,他要求的不多。
几束灯光打了过来,士兵们焦急地走上前来。利威尔叫他们传令,所有人都可以回去了,人已经找到。
吉尔迦一看到凯迪,就急忙怀着愧疚和不安对利威尔说,我来背吧,兵长。
可利威尔没搭理他,继续往回走。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事情很糟,兵长一定很生气。好在贵族小姐回来了,他们不用替团长烧香了。
回去以后,凯迪烧了一夜,半睡半醒两天后才起床。
作者有话要说:凯迪在雪地里打了三百六十个滚之后终于平安了,我都想给她鼓鼓掌。请签收您预订的抱抱和举高高。
尤爷说,举高高放着我来,看在她是个可爱的小姐姐的份上。要是个臭男人,我搞死他啊喂。
☆、冬季调查篇
凯迪掀开盖在身上的干净被子,用手撑着将双脚伸下床边,趿上鞋子,站起来转过身,弯下腰把枕头和床单拉拉整齐。
太阳白而清明的光亮均匀地充满房间,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这个午觉睡得有点久。
她懒懒地挪到窗边的大木桌旁,这张方桌是用整块的原木加工而成,就产自林木遍布的斯托海斯当地。
桌子的右边堆放着几块很薄的木板,上面放着一把切刀,刀片的背部用细布条仔细地缠了好。左边是几张草图纸,叠放在一起,最上的一张,用铅笔线层层叠叠勾了一幅三点透视图。
凯迪把当中保护图纸的绒布掀开,放到一旁,开始她的工作。
昨天,她刚恢复清醒,就接到了建设部下发的工程款可以提前预支的消息。这代表着她的工作节点向前推移了很多。因此她并没有等待身体完全恢复,就开始做调查兵团特罗斯特总部方案的最终梳理,绘图和制作模型。
凯迪的刀工不太好,主要是手腕的力量不够。切割木板需要非常用力,很容易使一块新刀片的尖端迅速磨钝。
凯迪调笑做模型是一个体力活,她常常因为用力过度而使手部的虎口被压得通红,甚至磨到破皮。
按照尺寸切好的薄木板,会被组合连接,搭成小房子,用来表达建筑的样貌和各部分的连接关系。
现在,基址模型上的四边都放好了木板造的房子,分别作为办公楼和兵舍,四面围合形成内庭。东面平接二十米宽的绿化带,凯迪用捡来的松叶尖洒在上面,示意植物。一街之隔处,是货运横通的河道,凯迪在上面放了一个纸折的微型帆船。俨然一个小小世界。
凯迪俯下身,手里握着墨线笔,看着她的图纸。
马棚安排在临河的东南入口旁,内庭院面积大约一千五百平米,解决疏散和日常活动需求。西南入口直通西侧的训练场,灰墙围合。模拟训练基地由于特殊的地形要求,需要另择基址。
“那么瞭望塔就只能放在南侧,空出西南和东南角作为主次入口。”凯迪喃喃说道,“塔,塔……我记得特罗斯特区的建筑限高是35米。”接着换了一支铅笔,在图纸上标注了一番。
凯迪抬起头,窗户的那头,几个士兵正在雪地里玩雪。
将近年关,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即使是调查兵团,也难得的不用训练。
她看见一个瘦高的栗色头发的男孩跑过来,招呼着说了什么,几个士兵全都兴高采烈迎了过去,一道走了。
凯迪把目光收回到她的图纸上,总的来说,她是个十分专注的女孩,但这种倾向,近来却在悄然发生改变。
与调查兵团的士兵结识之初,不少人认为她是一个性格冷淡的小姐。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她做很多事情都带着一种自信和骄傲,说是不可一世也未尝不可。
但时间久了,很多人便发觉她的冷淡并不针对于人,比如她可以在画图的时候几天不出房门,眼里看不见任何其他事情。
她专注于自己在意的事,再比如打牌,仅仅是打牌本身,输也好,赢也好,她从不在意,她似乎更喜欢赌花生米。可士兵们才不屑于赌花生米,这倒给凯迪出了难题,也表现出了她对人极好的一面。
每当凯迪运气特别好的时候,她便打得有些焦虑。有一次,几圈下来,手牌翻了足足十六倍,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她瞅着牌桌上另外几个一副要死的脸,硬是不露痕迹地扯平输了两倍出去。
赢钱的几个傻呵呵地高兴,安慰凯迪胜败乃兵家常事。
凯迪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下次,再打啊。”
作为男人,士兵们都喜欢这个女孩,潇洒大方。但又与喜欢身边的女兵不一样,调查兵团的女兵是飞驰沙场的战友,值得尊重。
而凯迪,她是另一种颜色,让人相信美好的东西可以永存,让人暂时忘了疼。
这会儿,凯迪正在一张牛皮纸上画砖墙的纹路,她要用纸卷成一个圆柱的筒体来表示模型上的瞭望塔。画好以后,她伸手把刀片摸了过来,用另一只手的几根手指紧紧压住钢尺,比着多余的部分很快地划了下去。
啧,这块刀片又钝了。她望着切坏的牛皮纸,把刀丢在一边。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叩门的声响。
凯迪走过去打开门,惊讶地长大了眼睛,“小桑丘!?”
小仆人桑丘仰起脸,灿烂一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先进来吧,进来再说…”凯迪说道,“什么?你说埃瑞来了……现在就在镇上?”
凯迪转身回到房间,一面从衣架上取下外套和斗篷,一面说,“怎么来都不提前说一声。”
她跟着桑丘走出了房间,穿过走廊,钻进马车里。
大约十几分钟,他们便到达了镇上的一家宾馆。
凯迪满腹狐疑地跟着桑丘穿过大堂,走向宾馆的会客厅。虽然斯托海斯距离埃瑞的府邸不算遥远,但直觉告诉凯迪,埃瑞来到此处一定不是为了观光。
果然刚一打开门,凯迪就看见了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
身着常服的埃瑞少见的低调,他俯下身看着一位棕色头发的男孩。他们的脸离得很近,似乎只有摇摇欲坠的五厘米。
这时,埃瑞将手放在了男孩的耳边,捧起他的脸,深深地望向男孩的眼睛,像是想要寻找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
“???埃瑞,你在做什么?”凯迪站在门口,觉得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对,发自内心地问道。
突然,她被人从后狠狠推了一把,“呃。”她一个踉跄差点磕到高窗突出的阳台上。
“艾伦,你有没有事?”
“艾伦,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艾伦!”
桑丘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去拽住了气势汹汹闯进来的女孩。那女孩被人一扯颇没好气地转过脸,眉眼一凌。桑丘被这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孩一瞪,居然害怕地松开了手。
凯迪看见三笠,三笠也注意到凯迪,她们两同时愣住了。
虽然凯迪卷了头发,但是她明显东洋人特征的脸庞还是让三笠止住脚步,认真看向了她,停了两秒,三笠冷冷说道,“抱歉。”然后用方才那毫不客气地语气问道,“你们要对艾伦做什么?”
凯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凭着对埃瑞的信任,她脱口而出道,“不做什么。我们没打算对他做什么。”
这女孩……虽然军队里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酷女孩很多,但如此英气逼人的着实少见。最重要的是她黑色的直发,和那张脸,凯迪不由皱起眉。
大概她们两现在的气场都不太友好,桑丘又完全不知所措,埃瑞不得不放开艾伦,对身旁的家仆说了些话,又转回来对艾伦说,“艾伦,谢谢你,你可以走了。我想我是搞错了,很抱歉打扰到你。”
“不,没有帮到您。我看到您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苏醒……也没有任何您诉说的记忆,一丁点都想不起来。”艾伦抬起头对埃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