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千梧对着他的背影微笑,“反正这个小镇只是你为了自己的意志强行监管起来的,你说的都算。”
炼狱子脚下一顿。
他猛地回过头瞪着千梧,“你说什么?”
千梧微微勾起嘴角,“最后一个问题,你和炼狱午,到底谁比较强。”
炼狱子皱眉盯着他,黑眸中忽然蕴起杀意,千梧却对危险视若无睹,只继续淡淡道:“反复封印监管,难道不就是为了知道当年陈家人先后死去的真相吗?我是在帮你,尽快结束这无止尽的轮回。”
许久,那双眼眸中的凶狠又逐渐褪去,再次变得淡漠。
“弟弟很要强。”炼狱子说到这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些无奈,“绝人伦者才能站得更高,在炼狱中重逢后,他很少主动来找我了。”
“所以,如果你们打起来,你会输,是么。”千梧确认道。
炼狱子皱眉,“我们为什么要打架?”
他缓缓摇头,“我们从不打架,我们从不伤害家人。”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了。江沉走过来低声道:“如你所料。”
“人类不该妄想消灭恶魔,唯有恶魔能够消灭恶魔。”千梧低声道:“炼狱子果然不知道,或者说不愿相信是死去的弟弟接二连三献祭了家人。如果让他知道了,兄弟二人内讧,这个副本大概就结束了。”
“我们似乎没有见过炼狱子杀人。”江沉忽然道。
千梧摇摇头,“可能踏上这条路只是为了寻找弟弟吧。”
“各位。”屈樱忽然叫道:“你们要不要来看一下这里。”
千梧和江沉走过去,屈樱正拉着棺里老头的手。
“你在干嘛。”彭彭虚弱地说道:“不要和尸体做可怕的事情啊喂。”
“他食指尖有一点血迹。”屈樱说着捏起老头的手指,“这可能是死亡创口吗?”
钟离冶闻言拿过来看了看,又随手丢开,“不可能,这压根没破,不是血,像一点朱砂印上去的。”
“我看看。”江沉神情严肃,走上去又捏起老头的手指。
苍老粗糙的皮肤上确实有一点深红,他看着那个印记,恍惚间忽然想到炼狱午眼下那枚血色的泪痣。
“人果然是炼狱午杀的。”千梧露出了然的神色,转瞬又想到更多,看着江沉说道:“不该出现又立刻死去的陈马只是炼狱子为了弥补遗憾设下的一道小小幻象,所以陈马死的时候,炼狱子只远远看着,就像看一场伤感的电影。而揭露陈家人后面接连死亡的原因才是炼狱子监管这个小镇原本的意图,他想要知道真相。”
一直沉默的闻力忽然困惑道:“炼狱午应该害怕炼狱子知道这一切吧,为什么还要留下记号。”
千梧垂眸看着那颗猩红的印记,手指捻过,那枚小小的朱砂很容易就被搓掉了一半。
“或许是一种愧疚的坦白,不敢宣之于口,只能小心翼翼地藏着。”他低眸轻声道:“想要坦白,又怕被发现。陈马真是一个变态又脆弱的小孩。”
第38章 炼狱彼岸
为了赶上例行盘查,回去时大家都加快了脚步。酷暑当头, 千梧走了一半路程后忽然停住脚。
身后的彭彭一个急刹车, 差点撞他身上。
受伤后彭彭话少了, 就那么委屈巴巴地用眼神控诉着他的后脑勺。
钟离冶问:“怎么停下了?”
“你们先走。”江沉开口道:“我们还要讨论一下线索。”
“我还以为线索很清楚了呢, 有啥好讨论的。”彭彭摸了摸鼻子,脸色仍旧发白,“那我们先走奥,你俩小心点,咱们还在筛选池里呢。”
等他们都走了, 江沉才扭头看过来。
千梧面无表情, 瞳仁中似含着一股犀利, “打发人家走干什么?”
“是你先停下的。”江沉看他一会后轻声一叹,“想发脾气就发出来吧。”
草帽已经无法拯救这样的酷暑, 千梧帽檐下的脸颊桃红一片, 胸口轻轻起伏着, 愤愤道:“神经真够恶毒的, 连着几个本了, 天天逼着人烈日下赶时间暴走。”
江沉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就知道。”
头顶好像有一片云飘走,日头更晒, 千梧感到头痛一跳一跳地濒临炸裂,他按着太阳穴在心里恨着神经。
“别骂神经,会被扣分的。”身边江沉边说边随意地瞟着往来路人,朝他伸出手说:“来, 把壮壮那块牌子借我一下。”
“你要这干嘛?”千梧狐疑地盯着他,“你不是被鬼怪附体了吧?”
江沉挑眉,“你看我像吗?”
千梧口干舌燥懒得斗嘴,随手扯下牌子丢过去。
江沉一把接住,绳结套在食指上轻轻地晃着,转身走入人群。
他拦过一个路人说话,两句话后那人皱眉盯了他一眼,转身扭头就走,而后他又切换到下一个目标。
千梧忍不住困惑,走上前两步。
江沉正对一个老太太笑道:“抱歉,可以给我一点钱吗?夏天太热了。”
千梧眼睛瞪圆了,扶起帽檐震惊地看向江沉。
“小伙子,你这乞讨理由也太没说服力了。”老太太拼命摇头叹气,伸手一指,“饭都不会要。喏,我给你指条明路,前面右拐右拐再右拐,先去丐帮报道签个卖身契吧。”
“好的,谢谢。”江沉笑容依旧得体,切换下一个目标。
“别用没见过的眼神看着我。”他一边微笑着寻觅目标,一边对千梧说:“我们从过军的,除了会冷脸不理人之外,还会脸皮厚把自己当成机器人。”
他说着寻觅到下一个合适人选,又走了上去。
指挥官先生长着一张好皮相,挑几个年轻姑娘开口大概很容易就能得手。但千梧观察着江沉不是挑老太太就是挑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连串地惨败。
直到他站得脚酸,被拉住的一个中年男在听完江沉一句话后,停住了脚。
男人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江沉手上晃着的禁食小木牌,片刻后又扫回来,像是猫在装作不上心地瞄着逗猫棒。
千梧忽然明白江沉要干什么了。
“阴险啊。”他不禁挑挑眉,“对副本里的小怪毫无尊重。”
“你拉住我只是要钱?”那人皱眉问江沉。
江沉眉头一舒,“总算在茫茫人海中抓到一只恶魔。”
“……”
“看来你认识这个吧?别废话了,给点钱,快。”江沉催促道:“你们混在人间的不会一个子都没有吧。”
“有是有。”对方迟疑着摸进口袋,“但你手上是我们渊源祖宗的护身符,又不是银票,我凭什么给你钱?”
“遇事行方便,这点道理都不懂,炼狱里还能混?”江沉犀利地盯着他。
“这……”那魔鬼犹豫着,余光里忽然瞟见一个戴着大草帽的男子,低头按着帽檐,似在遮掩什么。
江沉跟着他扭头一看,千梧已经憋笑憋得快要站不直了。
“快点。”他催促道。
魔鬼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两个人间的银锭子,“你和这位渊源祖宗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江沉顿了顿,“我是他房东的救命恩人的相公。”
对面的家伙在听到这串话后陷入了和昨晚店老板一样漫长的沉默。
“谢了。”江沉把银锭子拿过来,“祝你步步高升。”
*
千梧走在街上,双手捧着盛在竹筒里的冰凉的酸梅水。
“味道还可以。”江沉尝了尝后说道。
千梧不出声地喝了半筒,旋紧盖子,在大太阳下眉眼弯弯地笑。
“你这么一笑,我就觉得没好事。”江沉忍不住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满心都是感恩。”千梧喝了酸梅水后连嗓音都清亮了起来,说道:“感激涕零,无言以对。”
江沉冷笑一声,“你最好是。”
酸梅水很酸,没放什么糖,但足够冰。大太阳下灌两口,非常解渴醒神。
千梧喝了半筒后觉得有点上瘾,把剩下的都喝光,笑着说,“收到江沉哥哥的投喂,我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正喝水的江沉当场呛住,狼狈地咳嗽了两声。
千梧笑着不说话,走到前头去。
拐过这条街,前面却围满了人,千梧等江沉跟过来后一起上前。前方的路空空荡荡,人都围在路边,一边低声议论一边指指点点。
千梧一眼看过去什么都没看见,便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