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短时间分析完,她行动起来,半空中弧光一闪,她飞速旋转着逼近那个男子。
兵刀的本能在那一瞬间涌上来,告诉她,杀了他,杀了他!
她异常顺利地收割他的首级,人从马上滑下,倒在地上不动了,却另有针芒一样的眼神锁住她,像狼一样阴森的眼光。
她打了个寒战。
“这便是大秦的圣刀吗?不过如此。”一旁穿着与普通士兵一样的人牵引缰绳领马过来,目光仔仔细细把她打量了个遍,得出结论。
见了血的刀很是狂躁,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想杀了一切挑衅的人。她知道这个人一定很重要,杀了他,这次偷袭就不能算是完美的偷袭。
她操纵着刀身,刀锋向下直对他的脑门,此人却意外地难缠,因为他天生神力,弯刀砸过来激起烈烈罡风,常人还没阻拦就已命丧黄泉,饶是孟晚流一把刀都难以招架。
她沉下心应对他,从各个角度轮番轰炸,冷不丁冲着他命脉来那么一下,额前、太阳穴、颈部、左胸都在其中。
他在某一次格档时,笑了笑,胸膛的震意透过兵器传给她。他说,“数年窝囊,大秦倒是有了些能耐。”
她眼也不眨,瞅准时机翻了个身从他身后刺他后脑。
他的身子诡异地一弯,她的刀尖刺上他的铠甲,发出刺耳的噪音。
噪音过后他直起身,忽然大笑:“圣刀,你看,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了,不如归顺我车鞠?打了这一番也算是棋逢对手。”
孟晚流从沸腾的怒意中回神,发现不知何时他们打到了更远的荒地,车鞠大军已经浩浩荡荡闯入军营。
她才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匆匆往营地里赶。
她走后,站得笔直的姑驭嘶了一声,摸了摸背后的铠甲,濡湿一片。
真利啊。
秦军在面对凶猛的攻势时并没有想象的为难,因为接到的指令是披甲待命。
他们蛰伏在黑夜里,无声而警醒,因此当危险真的来临时,他们很快进入了作战状态。
车鞠不知有何倚仗,底气很足,人人手持弯刀又砍又劈。
他们的刀法又与后世某些极端分子不同,不是毫无章法的一顿瞎劈——他们的刀子都长了眼,能抵挡危险也能攻击人的要害,更灵活也更狠厉。
这么打着打着,倒把秦军的气势打弱了,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后手。
怀疑的种子不能种,一旦种下就会汲取养分疯狂生长,有人想起长久的避让,下意识觉得这次也该会避让吧,这样想的人多了,被砍伤者就多了。
少年听见远远的打斗声,该主事的却还未回来,任由崔悔掌控容易失控。
其实这些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他对北疆并无一丝一毫的归属感,他……
“聂大人,圣刀可在?”门外钻来一个高壮大汉,因为情势危急连请示都忘了。
少年眼中抽离的神态消失,望着他摇头。
舟山急了,“那聂大人可否部署,如今除了圣刀,可下命令者唯有您了。”
“如何部署?”
舟山没听出少年语气中的飘忽,将脑中想法一股脑都告诉他,“纠集队伍,弃营,直走西南,至白骨堆,一举攻之……”
“令众将趋之,以退为进,遇阵眼击之,则为势变,可胜矣……”
舟山又道:“车鞠敬神,抛以狼首必使其惶惑,崔将军藏有苍狼狼首二副,还请聂大人劝服充公。结须弥阵,乱其耳目,出其不意攻之。”
“蛮夷敬神,杀狼以慑之,幸而秋狩我曾猎得头狼,此番用上倒也不亏……”
时光在侧,冷冷遥望。昔日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竟和眼下的青年人融合为一体,叫他再也无法旁观。
上天剥夺他握刀的能力,又予他宿命中的牵引。
少年微微俯身行了个礼,“多谢舟山兄,此次劳烦舟山兄从中斡旋了。”
舟山还没见过少年这样礼遇过人,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了。
计划已定,少年走到崔悔营帐,掀开帘子,正撞上将要从帐中出来的崔悔。
崔悔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逃跑,结果被逮个正着,整个人愕然了一瞬,又缓过神,恶狠狠地道:“给老子滚开,就算妖刀当面我也不会留的,人都打到家了,这时候不走就是傻。”
“走啊,怎么不走,只是走前留个东西,其他就不管你了。”少年语气轻蔑。
崔悔护紧背后的几个包裹,用力过度,包裹你撞我我撞你的不亦乐乎,看着滑稽。
少年走近,眼里俱是被逗乐的调笑,忽然灵巧地一折,人站在了崔悔身后,手一钩,一个包袱就下来了。
崔悔是习武之人,哪能让他就这么把东西抢了去,怒上心头要好好教训他,却发觉身子有些僵硬,越僵他越气,越气又越僵。简直有鬼。
罪魁祸首勾着狼首扬长而去,好生潇洒。
很快军令传出,命所有人即刻弃营而出,往西南去,本就身披甲胄的兵士几乎是得令的瞬间就开始行动,整个营帐很快空了,车鞠人面面相觑。
落下了几个老兵,身患腿疾,车鞠人的怒火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像往常一样逮到秦人胡乱地砍杀。
老兵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昂着脑袋朝南方,一会儿死时也算遥拜故土。
然而车鞠人的刀就一直劈不下来,脸都涨红了还是劈不下来,从车鞠人的角度看那是灵异事件,老兵却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把刀,他们的圣刀。
平日里再怎么听说圣刀好,也只是听说,临到生死攸关之时才知其神妙。老兵们抓紧时间逃,不一会儿竟跑得没影了,不像有腿疾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那把多管闲事的刀才放行,车鞠自知耗费了太多精力,忙追着大部队赶去。
“呜——”
一阵悠远古朴的鸣声响起,是某种北疆特有的动物骨殖做成的,在寂静四野中万分苍凉。
行进的车鞠队伍瞬间停住,齐齐后转,转向声源。
他们的王手持骨笛,骑着马迎面朝他们踱来,双眼被冰雪一映,呈现出银灰的冷色调。
控制住野兽般失去理智的臣民,他收起骨笛,下颌高高抬起,沉声下令:“不必再追了。前方是白骨堆,狡猾的羊羔一定设了埋伏。我车鞠的儿郎是虎狼一样的勇士,当随本王在此迎敌!”
于是狂奔中的大军在此停住,等待秦人的试探,然后予以重击。
姑驭稳住臣民,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换作以前是不可能的。秦军到底是谁在做决策,险些让车鞠着了道,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这支队伍恐怕命运难料。
第46章 险胜
“你说,这次领兵的是谁?”
“姑驭!”
“谁?”
“车鞠王姑驭。”
行进的大军中,传来了这么一段对话,一时间气氛尴尬。
“回程!”少年勒住缰绳,命令道。
“为何?”舟山急忙问。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姑驭不会陷绝境两次。”少年语气笃定。
两次,难道姑驭曾经也?舟山心下一惊。姑驭何许人也,谁能设陷害他,且为何没流传出来?
念头千回百转,他用内力将回程的命令传开,让兵士们得以听见。
前行的队伍很长,如北疆汩汩流动的曼姜河,某一刻却忽然倒流回来,气势汹汹。是为凌汛。
车马滚滚,一路烟尘四起,并无低调的打算,远远的,车鞠人就听到前方的动静。
姑驭脸一黑。他清晰地感觉到随他浴血而战这么多年的兄弟们看他的眼神是错愕的,那眼神扎的他心疼。
原定计划是等秦人埋伏许久发现被耍后回营,他们就在路上守株待兔。
此举有两个好处,一是耗光了秦人的士气,车鞠士气大涨,从气势上压倒之。二是秦人埋伏许久,饥肠辘辘,不得不回营补给,从体力上输给了携带烙饼的车鞠。
计划是完美的,只是被变化一掺和,就显得漏洞百出。
姑驭揉了个雪团子吞掉,强行逼自己冷静——自从潮西来人后,他的日子就过得越来越不舒坦了。这次他可以断定秦军之中必有“故人”,多半还是有过节的故人。
“勇士们的刀都擦亮了吗?随本王一同杀过去吧!”姑驭反应很快,慷慨激昂地振臂高呼。
听闻王的指令,车鞠人心中的沸血飙上来,带动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猛冲,先一步与秦军汇合,双方第一次摒弃用计大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