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不会相信爱这种东西的。”坐在对面的少女缓缓地开口了，绀野凪垂目看着红茶的液面，声音缥缈的仿若湖底下一点明灭的微光，“你听见钟摆声了吗？”
对面的人歪了歪头。
“人生和钟摆差不多，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无聊是同等地位的。”绀野凪垂着眼，淡紫色的血管隐隐透过苍白的肌理，泛着夜色的黑的斗篷边缘垂到她的腰部，阴影衔接于此。
“若是在痛苦和无聊之中，你会选择哪个呢？”
“诶，听上去都非常可怕呢。”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嘴角的笑意仍旧弧度未变，她做出一副思索般的姿态，似乎认真的思考其实早有答案地笑着回答，“比起痛苦，无聊才是最可怕的牢笼哦。”
“人是由欲望构成的。”绀野凪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冬日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的湖面，起不了半分涟漪，“无法满足欲望便会痛苦，欲望满足了又无聊。”
烛火摇曳着幽幽的微光，一滴一滴的蜡油顺着金色的烛台滴落在桌面，又瞬间因为冰冷的空气而凝固。
欲望是人类继续挣扎在世间的根源动力。餐盘上摆着被切成了一片片宛若月牙般的苹果，然而谁都没有去动它。
“我曾经想要用绝对的理性去思考，爱这种事物的定义。”
她缓慢的说，唇角似乎微扬了一点细小的弧度：“后来我才发现，爱本身就是最无理智的欲望。”
欲望和理性是完全处于两端的，越靠近欲望就越离理性越远。但人本身就是被欲望所填充的，失去了欲望的人类，也不过一副空壳罢了。
“你也被束缚住了啊。”对方轻叹，绀野凪望着她，嘴角一抹浅笑，“或许吧，就像你说的那样，总比无聊要好。”
苹果的表面那白皙的果肉已经渐渐被氧化成了褐色，像是秋日里还挂在枯枝上的金黄色的叶，摇摇欲坠。
嗒，棋子与黑白棋盘轻轻碰撞发出的轻响。对方好整以暇地收回手：“你输了。”
绀野凪注视着少女脸上轻松的微笑，还有那披在对方黑色的长风衣的衣领处，红色的围巾。她施施然地站起身。
她的影子落在深褐色的地板上，散开数千人影偅偅，投落到洁净的玻璃又折射入那幽深瞳孔中的一点微光微漾。
她侧过脸，柔软的长发拂过淡色的唇角。
“并不是哦，这一盘应该是我赢。”
她的手指悠悠地点在了已经触及对方底线的士兵棋上：“兵升变——后。”
“啊啦，真是不错的一步棋呢。”对方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但是，记得兵升变的特例，有没有想过，这一招呢？”
她伸手抓住了白方的王和车，语调悠然：“王车易位。”
两人目光对视，近乎如出一撤的墨黑色眼瞳深处，幽幽的火光摇曳。
“和局吗？”
“当然，和局。”
话语刚落，时针当一声，清脆如泉水叮咚击石。
绀野凪似乎注视了几秒窗外深浓色的被雾气笼罩的横滨的夜色：“时间要到了。”
“你现在准备要去了吗？”披着红围巾的少女好整以暇地倚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慢悠悠地举起被银叉叉起的已经氧化出点点如干涸的血花的苹果。
“嗯，她来了。”绀野凪轻呼一口气，注视着那白雾瞬间凝结在冰冷的玻璃上化为小水珠，水珠的表面反射出奇异的色彩，“我该走了。”
“祝你好运，凪。”她笑眯眯地举起了手中的苹果，绀野凪轻笑一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弯下腰轻巧地咬住那片苹果，咔嚓咽下。
“你也是，凪。”
她打开了门。
-
太宰治注视着两枚异能力结晶，在他触碰过后发出了强烈的光，化为两枚旋转着的红球融合在一起。
它一直上升，上升，最后急速地膨胀。
“只要接触那个，事情就全部结束了吗……”太宰治望着那个膨胀着的红色的异能力光球。
身后忽然响起了大门打开与地面的摩擦声，太宰治犹疑的转过身。
“砰！”
从门的缝隙之中高速袭来的子弹精准没入了他的胸口。
太宰治惊愕的睁大眼，却因为疼痛而不由得弯下了腰。
哒，哒，哒，逐渐向后开启的大门之中，鞋底与地板碰撞声清晰可闻。
飘舞在空气之中的长发，娇小的被白色的大衣包裹着的身躯，微微上扬的墨色眼瞳中，戏谑与淡漠交织，那是一张他最熟悉不过的少女的面容。
还有那只纤细的手上，枪支上仍旧残留着硝烟缭绕。
“你终于来了，我最亲密的合作者。”费奥多尔的唇边扬起了愉悦的弧度，优雅地行了一个礼节。
“绀野小姐。”
在骤然放大的鸢色瞳孔之中，少女另一只手捧着的，是已经腐朽的骷颅头。他眼睁睁看着少女风淡云轻地越过了他的身体，白色风衣的衣角从他的头顶掠过，施施然走到了俄罗斯人的面前，而后缓慢转头。
微弯的漆黑眼眸中，折射出的是彻骨的凉意。
“凪……酱……”
仿佛说出这两个词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太宰治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倒下，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164章
阴绿色的雾气将这片依靠着海洋的港口城市笼罩,城内早已失去普通人的身影。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抹去了，只留下一座空荡的孤城。
一道夹杂着些许暗红色的的黑影从雾气之中掠过，像是灵巧而冷峻的老鹰。戴着兜帽的少女脚尖一踩石块纵身一跃空翻过一架倾斜的钢杆,密密麻麻的阴影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不断扭曲着丑陋的身躯，似乎要伸手将她拖入深渊。
她再度一跃，停在了空无一人的小巷之口。脚步忽然停下，少女微微抬起头,敏锐的闻到了那熟悉而浓烈的,硝烟的味道。
毫不犹豫地举枪向后一甩，同时脚尖撩起一块砖头往上空一踢,身体腾空的一瞬间再度接力将自己抛到断墙的另一端。
几乎就是在她俯下身之时，那圆滚滚的黑色的闪烁着火花的炸弹与粗糙的水泥地接触，轰然爆开。
产生的巨大冲击和激起的碎瓦断砖猛地像四周炸开,绀野凪早有预料地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并且身体近乎于地面趴成了平行，浓烈的尘埃过后，她站起身,也没顾斗篷上沾染的大片灰尘，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一片火光之中，逐渐出现的光影。
和她本人一模一样的异能力光影，眉心菱形的红色宝石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妖冶。
“‘失乐园’……”她轻轻的呢喃着异能体的名字,一双墨眼冷静无比，“因为过去的多次使用,而对于炸弹之类的实体十分熟练吗？”
作为能力的拥有者，绀野凪无比清晰地知晓,这份能力的使用方法之间的巨大差异。
思索之时，异能力停下了脚步，它抬起了胳膊，熟悉的冰冷的机械从空无一物的空气之中逐渐成型。
火箭炮！最熟悉那究竟为何物的绀野凪瞳孔微缩，她当机立断地向斜前方猛地一跃，并且从腰间拔下了一个像是金属装饰一样的物体向那方猛地甩过去。
轰！
一阵浓烈的硝烟过后，绀野凪低咳了一声，强力的气流吹起了她的斗篷，泛着毛绒的边角衔接着血腥的荆棘。
看来之前她去五十岚君那里顺来的便捷式伪装炸弹威力还不够大，绀野凪暗自思索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按了一下边缘的几个小按钮。
幸好她早就预算到这样的情况，绀野凪抬起手中的枪，连发的两枚子弹摩擦出刺目的火花击中了对方的手臂。
和她一模一样的异能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那些鬼魅而阴冷的雾气中，空气之中冒出的密密麻麻的手/雷显露，即将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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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啊！”中岛敦极为狼狈地趴在地上，洁白的衬衫上一道道血痕极为明显。不过比起那些，他脸上清晰透露出的不敢置信和莫大的失落，“为什么异能力回不来……”
低低的熟悉的咳嗽声响起，中岛敦缓慢地抬头，瞳孔之中，瘦弱的黑衣青年捂着唇，鞋底踏着一片狼藉缓慢走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芥川……”
他清晰地看见了，芥川身后缓慢浮动的罗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