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百年一战,自从仙妖龙各族臣服,也跟着搀和进来。因加入战争的人变多,俘虏也就比以前多了。两族便在神魔之井的两方入口,各建了一个营地,用来关押俘虏,并在下次战后,对上一回还活着的俘虏进行交换。
刑讯逼供确实是有,更多是针对战争中有些地位的战士,古神族和兽族修炼成的魔族,一般都用最古老的方式,拷打、各种秘药并配合以精神法术。
如果神官能问出情报上交,自然会有中高层判断价值,并予以级别相当的军功。自从飞升者越来越多后,也确实有神官卸任,把位置交给表现出色的晚辈们。
正巧,神魔两族对自己族人都不太设防,且通常不会对同伴指手画脚打探隐私。于是,尽管这些年神魔两族每次交换,前次俘虏都有不少陨落,也因为两族皆有这等现象,负责换俘的高层自然就以为,逼供中有所损耗实属正常。
再者,作为族内高层,他们早已看淡了族人的死亡,哪怕因不在界内,连本界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会直接魂飞魄散,可那些被俘虏者又哪是真正的两族精英呢?
既然是不认识的,那顶多是出于本族而有所痛心。但要说追根究底,很抱歉,他们谁都没这个想法。
神族负责换俘的,正是蓐收,他匆匆忙忙离开了天仪殿。其他长老面面相觑,见飞蓬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言,纷纷离开,派遣自己属下前去支援。
九天、辰轩和沧彬沉默不语,他们自然明白飞蓬现在的心情。关押俘虏的营地,既在神魔之井的通道入口,自然也就在玉衡军驻地边上。要说玉衡军全然不知,也未免太牵强了。
“将军。”只有葵羽抱着渺茫的希望,小声说道:“玉衡军的战士心性单纯,且对非长老团麾下的族人比较信任,又始终忠于你的决策,对飞升者从未排斥,他们被瞒过去,很正常。”
飞蓬垂下眸子:“本将是宁愿他们傻乎乎被蒙蔽了,也好过知情不报。”
“但是…”九天顶着同伴们的怒瞪,支支吾吾说了一句实话:“玉衡的同伴们,都是和吾等一起长大,他们哪有这么蠢?”
飞蓬苦笑了一声:“是啊,最大的可能,是集体隐瞒不报。我希望,他们有能说服我的理由。”
玉衡军驻地
太子长琴脸色冷淡,水碧面露冷笑,凌瑄神色沉郁,溟禹已是满头大汗:“你们倒是说话啊,现在事情闹大了!”
“慌什么。”水碧嗤笑一声:“你护着自己属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不能干?”
溟禹气势一泄,垂头丧气道:“那只是一条命,虽然过分了一点儿,可我不是把他逐出去了嘛。再说,墨白现在…”
“我当时难道没告诉你,他把人弟弟玩死,还把影像寄过去,绝对会被报复吗?”太子长琴冷脸反问了一句。
他虽是晚辈,却是祝融之子,论地位辈分尚在溟禹、凌瑄之上。此言又说的在理,溟禹无言以对,凌瑄不得不帮好友说了句好话:“不得奸·淫掳掠,这确实是最约定俗成的道德和最根本的良知。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也说得过去吧?”
“亲眼看着亲人惨死,以同等手段报复,的确不能说罪大恶极。墨白报复的要只是凶手,我绝不会说个不字。”水碧冷冷说道:“可他报复的是谁?”
她毫不客气的说道:“对方没搀和这些破事儿的幼弟,青春年少、在外游历的儿女,还把影像全寄回去!他既然已成了他自己原本最厌恶的人,就不怪落得这样的下场!”
“况且,魔族飞升者本就多有抱团,因他一人,我玉衡军在外游历者多被魔族截杀。是的,我古神族实力强不会出事。”水碧冷笑:“可加入我等的飞升者同胞,他们就活该被牵累,甚至被擒后遭到同样待遇,被魔界那边折磨到死?!”
见溟禹和凌瑄都陷入沉默,太子长琴反而叹了口气:“水碧言之有理,飞升者修炼不易,又因大多数只修体、不修心,树敌颇多。当然,我不是责怪墨白,他就算连累无辜,现在也已同样为此付出了代价,从尊严到生命尽数凋谢。”
现场一片沉默,墨白被逐出玉衡军之后,因大仇得报,脱离神魔战场,前去故乡散心。
但他那样的报复手段,激怒了本就残忍,而且凭借出色天赋、狠辣心性,在魔界恰好混得风生水起的敌人。于是,墨白直接就在界外,被敌人生擒活捉了。
对方报复心甚重,痛失弟弟和儿女,自然不会让墨白死得轻松。墨白没有亲人,却还是有交好的朋友,是同批受益于飞蓬之令的飞升者骄楚。
有心算无心,又是以多欺少之下,得了“战友墨白紧急求援”的几位战士落入了陷阱。他们在目眦欲裂的墨白面前,被活生生被折辱到死。
而后,墨白修为尽毁,人也被打散灵智,徒留神体、神骨,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在下一次战争前夕,随着影像被寄到了玉衡军驻地。
得知禀报时,即使是冷静如太子长琴,一时之间都气得眼前发黑,而玉衡军更是群情激奋,以飞升者们为最。只是大战当前,他们为了颜面,暂时压下消息,没有外泄罢了。
正因为如此,玉衡军憋了一肚子火气,在战场和魔界打得拼命极了。也不知道魔界那位飞升者首领究竟是怎么设计的,血覆战队正好那次有事没有参战,令玉衡军没了发泄之法,下手太狠杀得魔界难得大败。
这一败,又抓了不少俘虏。等水碧和太子长琴得到不少情报,一问才知手底下的神官太气愤,把位置让给飞升者同胞,导致俘虏惨死半数,而那些飞升者有学有样,把一堆录影丢到魔界通道里时,已经来不及了。
再下一次神魔大战,哪怕太子长琴、水碧、溟禹和凌瑄严防死守,也还是有些战士被擒。这次送来的,不再是尸体,也不再是录影,而是更无法接受的私人拍卖会请帖。
“我二人会担下责任,向将军请罪。”溟禹抿抿唇,做出了表态。
加入玉衡军的飞升者战士个个心高气傲,知道同为飞升者的同袍遭遇凄惨,还即将被敌族当奴隶拍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面对他们的请求,水碧犹豫不决,太子长琴眉头紧锁,凌瑄和溟禹主张以牙还牙,默不作声就自作主张,将这些战士通通除名,算是放他们去救人了。
结果,这一闹猝不及防成功了。可此次神族飞升者,多为仙妖重塑灵脉后自行修炼,并无古神族插手引导,也就不懂炼体也要炼心,心境多半保留了为人的某些特点。
他们不似修魔者那样喜怒形于色而随心所欲,却也不像天生神族那样感情相对淡漠保守,爱恨往往不甚鲜明。他们有人族一贯的劣根性,比如对仇恨的牢记,以及对原本同胞的残忍狠辣。
于是,报复一发不可收拾,神魔两族飞升者私底下再无宁日。但与此同时,涉事之人又不约而同对本土同胞及己方上层多有隐瞒,只是在刑讯官此类职位的争夺上,日益激烈了。
“玉衡军等于我四人联手统帅,今日的局面无疑是我们的犹豫和放纵所造成。”太子长琴摇了摇头:“此非是任何一人单独之过,吾等当一起承担罪责。”
水碧忽然问道:“那血覆战队那边呢?他们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凌瑄嗤之以鼻:“他们又不是傻子,开始没发现情有可原,我是不相信拍卖会请帖送到我军驻地,他们还能不知道!”
溟禹也苦笑:“别忘记,将军闭关不出,魔尊为了不影响他,更改阵法单独开辟了一块战场。那次血覆没参战,很可能是协助魔尊去了。之后,魔尊大概是动用灵力太多,几千年没参战,我等也没听说血覆战队除那次外,有离开驻地。”
血覆战队只听令于魔尊,没重楼调度,他们本身除了养新生魔族,根本没别的任务,怎么可能几千年什么线索都发现不了?
十有八九是和他们玉衡军一样,发现后进退两难,最后同样难得做了回缩头乌龟,漏点线索等着己方高层自行发现。要不然,怎么会在魔尊监视大鸿之时,阴差阳错发觉了这破事儿?
远在魔界,重楼奋笔疾书处理公务。在壁阶之下,一位魔将跪在那里,后背上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