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和方泉对望一眼,双双变色。
丑姑道:“所谓心术,以心灵控制为主,以心灵法术为辅。心狐天妖最擅长心灵控制,先让你心平气和,再与你推心置腹,在他谆谆善诱之下,你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不但如此,他还可以操控你的言行,令你作出违背天理良心之举,包括自残自尽。但若有大智慧,或习得其它妙法神通,并非不能化解,比如我九歌咏世间之情,本身也算心术的一种。”
方泉对比水月心经,心道:“水月心经分‘气势’和‘心术’两篇,气势篇可比拟上位者气息,心术篇可扰乱对手心智,令其自溃,不知水月心经之心术,算心灵控制还是心灵法术?”想了想,问道:“前辈,你方才说的是心灵控制,那什么是心灵法术?”
“心灵法术种类繁多,诸如‘心驰神往’,只须一个念头,便可神游万里,心系关切之人;又好比‘心照不宣’,无须言辞,便能传神达意;还有‘心血来潮’‘随心所欲’‘三心二意’等等。之所以为‘术’,便因这些心法有诸多缺陷,难以修成大道。”
方泉心中一凛:“我的水月心经便只能虚张声势,不能真正伤人。”
梁安听罢,神色忧虑:“心术这么厉害,我若撞见那妖人,岂不还要吃亏?”
丑姑笑道:“施展心术须损耗妖血,从追本溯源到逆练妖血,何其艰辛?你们不必太过担忧,日后遇上,先发制人便是。”
……
马车疾向西行。
丑姑传授魔经后,梁安潜心苦修,即便车行路上也坚持逆练魔火。两日下来,他心性磨砥许多,仿佛沉稳了些,一到晚间,却又恢复顽劣性格。
从霍山要塞到黑石山,原本只有七日车程,不想魂塔救人耽搁一日,到第八日才抵达黑石山脚——不毛城。
不毛城,取义不毛之地,缘因黑石山斩阴阳、避五行,牵连山脚荒芜贫瘠,寸草不生。
三人午时抵达,方泉下车,却见城里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尽是车马人流,便道:“这哪里是不毛之地,分明比淮城还要兴旺。”
“嗯?”梁安眉头一皱。
“不不,比淮城还是差点。”
便在这时,一声龙吟响彻天地,街头一阵鼓噪,有人大喊:“是灵冶公子的龙舫!”另一人道:“龙舫?莫不是云龙背负的浮舫?”“是不是,你一看便知。”
方泉心中疑惑,抬眼望天,却见云中一条巨龙,头套银盔,背生金舫,彷如一条活生生的龙舟遨游天际。
“这,这……”方泉倒吸一口凉气,痴痴叫道:“好大的气派!”
梁安也看到天边龙舫,冷哼一声,骂道:“浮夸!”
丑姑却笑道:“灵冶剑炉的龙舫,可不浮夸!头上银盔,乃地藏秘银打造;背上金舫,乃天外鎏金铸成;再加上滇西驯龙——这龙舫之坚固,便是十个道成也破解不了。”
“这,这太厉害了!”方泉再度惊讶,“什么人有如此气派?”
梁安淡淡道:“蠢货,你没听过灵冶剑炉么?”
方泉从灵域西川南下时,师兄讲解大荒风云,曾略有提及,于是道:“我只知灵冶剑炉是人域北国最大势力,具体却不甚明了。”
梁安道:“那你可知殇王烹龙,灵冶炮凤?”
方泉摇摇头,心念一转,回道:“殇王烹龙,当指少爷连续七年屠龙设宴,灵冶炮凤是什么意思?”
梁安摇头,不愿多说。
丑姑笑道:“这一句说的是大荒最出名的纨绔二子:殇王烹龙,指淮王梁安;灵冶炮凤,指灵冶三公子皇甫逸,据闻此人乖张蛮横,糟蹋美人无数,因而得了‘炮凤’之名。”
方泉闻言,偷偷咋舌。
“皇甫逸这烂人,怎比得上我?”梁安神情不悦,过一会儿,沉吟道:“灵冶大公子深居简出,二公子遁走亡域,这龙舫如此浮夸,想必正是三公子皇甫逸了,他从人域前来黑石山,不知所为何事?”
丑姑道:“理会他作甚,我们且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三人走进城中,入眼所见,亭台楼榭,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不毛城寸草不生,但假山石林、盆景绿植应有尽有,原来城中布置了五行生息石与两仪周天阵,自成一体,不受黑石山干扰。
城中熙来攘往,既有土著,亦有各方势力前来凑热闹打秋风,毕竟庚申之夜六十年一度,既有云顶大会,又有帝流浆落下,实乃妖域盛事。
三人寻了几家客店,皆是人满,不得已继续寻找,走了一程,前方拥挤,却见一高台之上挂满擂旗,台上两人生死相搏,台下众人高呼喝彩。
“这里有个擂台!”方泉兴奋叫道。
第73章 沅水琼浆
丑姑放眼一看, 笑道:“这叫生死擂,由银月岭和驭兽宗联合开场,每日头甲,可获‘周天帐’一顶, 此帐由‘五行毡’和‘阴阳线’炼制而成, 乃上黑石山必需之物。”
“上黑石山必需之物?”方泉不解。
梁安忍不住骂道:“蠢货!黑石山便是元磁神山,山上阴阳不调、五行紊乱, 但凡生灵都不可能长久留存, 欲上山, 自然需要周天宝物遮掩一二。”
“哦, 少爷真是见多识广。”方泉叹服。
梁安老脸一红, 骂道:“在前辈面前说我见多识广, 你是要作死么?”顿了顿,却问丑姑道:“前辈,周天宝物并不稀奇, 何必要以生死之斗来博取?”
丑姑道:“生死擂博取的,明面是周天帐,实际却是上山资格。黑石山东面十九坡, 有十八坡被银月岭和驭兽宗瓜分, 最北一坡,地缘黑山沼泽, 时有毒妖出没, 极为凶险。两派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便定下生死擂,开放给所有勇士,只要赢得头甲, 便在最北坡占有一帐之地。这一帐之地,可夹带三到五人,虽有凶险,却也诱惑极大。两派闲杂子弟及外域冒险者,若想汲取帝流浆,唯有通过生死擂来博取上山资格。”
“原来如此。”梁安若有所思,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前辈,我们来黑石山到底作甚?”
丑姑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先前不说,是因心中有诸多算计,举棋不定;现下大致定夺,便是上黑石山见一个人,传一个讯。此人可助我们获取银月号角,打开远古神庙。”
“哦?前辈可否细说?”
丑姑摇摇头:“现下不便细说,当务之急,是要找一顶周天帐,这样才能上得黑石山。”
方泉闻言,惊讶道:“可是要打生死擂?”
丑姑笑道:“不必,你们且跟着我来。”
丑姑领着梁、方二人避开拥堵,稍作打听,来到一处“辰星阁”。此阁隶属宝华商会,专门经营珍稀宝物,一共三层,下层贩卖,中层鉴宝,上层会客。
丑姑言明来意,直上二楼,却见一清矍男子迎面笑道:“鄙人周笙,乃辰星阁执事,客官可是来鉴定宝物的?”
丑姑取出一个玉瓶,递给清矍男子道:“这是沅水琼浆,请先生鉴定。”
清矍男子面色一变,郑重接过玉瓶,仔细端详一番,客气道:“敢问是下品,中品,还是上品?”
丑姑微微一笑:“是极品。”
清矍男子面色再变,拱手道:“此宝贵重,周某不敢独赏,还请客官稍等片刻,我请上层吴老一同鉴定。”
丑姑点点头,清矍男子便带着玉瓶上了三楼,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清矍男子返回,恭敬道:“客官久等了,烦请移步上层,我们阁主有请。”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丑姑自无不妥,带着梁、方二人来到辰星阁上层,却见楼中两位老者并肩而立:一人头戴方巾,身着云袍,拱手道:“辰星阁主黄寅,见过道友。”另一人鹤发童颜,作道士打扮,亦开口道:“老朽吴戚,见过道友。”
丑姑颔首行礼:“语冰散人,见过阁主、吴老。”
那吴老性子直率,寒暄过后,便问:“沅水琼浆已有二十多年未曾现世,不知散人这瓶从何而来?”
丑姑笑而不语。
辰星阁主会意,忙道:“散人勿怪,辰星阁从不问宝物来历,只是这极品沅水琼浆着实罕见,便是当年乔大学士在世时,也不过调制寥寥数瓶。时隔二十多年再见,吴老情绪激动,便忍不住破戒相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