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时,方泉折返,一进雅间,便兴奋说道:“前辈,我照你的话做,那蝴蝶化作一缕黄芒追踪过去,接下来怎么办?”
丑姑笑道:“接下来,只须如此这般……”
次日一早,梁安与方泉分道前往靖城魂塔。
……
昨日荟萃楼里,丑姑说出计划后,又带梁、方二人去魂塔四周察探地形。这魂塔建于靖城白沙河畔,正门对着闹市,后门藏于深巷之中。深巷长约里许,平日人少,偶有孩童玩耍。
丑姑说:“明日安儿救人,从正门进,后门出;阿泉在后门巷中接应;我随马车在巷外等候。记住,计无万全,算有遗策,若遇意外险阻,塔内你们自己应对,巷外我来打发。午时不见你们出来,我便自行走了。”
方泉闻言,急道:“若在巷中遇险呢?”
丑姑摇头叹道:“里许小巷都走不出,如何踏遍大荒、寻找灵脉?你们的路很长,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人总归要靠自己。”
……
梁安一边走着,一边推演计划,不知不觉已到白沙河畔,魂塔就在眼前。
他摊开右手掌心,一个符文隐约显现。
第70章 魂塔救人
妖族少年经天师认脉后, 不管天妖脉、闲杂脉,只要攒够了灵石,都会去魂塔惊蛰。各地魂塔都有惊蛰大夫,每日午前主持惊蛰仪式。
靖城魂塔, 地面三层, 皆是监守执事;地底十八层,皆是魂奴。
梁安走进塔中, 却见一道屏风挡在玄关, 左右两执事, 一人执杖, 一人主簿, 那执杖之人道:“报上姓名来历、血脉类别。”
梁安随口胡诌:“姓梁名淮, 家住绥州榆岭,暗龙天妖脉。”
“暗龙天妖脉?”执杖之人立刻堆笑,“那可是八天妖之首啊, 恭喜,恭喜!”
主簿之人却不苟言笑,将梁安记录在册, 淡淡道:“准备灵晶十两, 去内堂天门等候。”
梁安绕过屏风,却见内堂开阔, 有天地两门, 天门之外寥寥数人,地门之外却有数十人等候。
“这天地两门, 恐怕就是按天妖脉、闲杂脉区分的吧。”梁安走近天门,也不与众人招呼,上缴灵晶后, 寻一处角落耐心等待。
梁安的任务很简单。
每个魂塔都有一个魂珠,此珠汇聚塔内灵魂之力,由碧晶翡翠、云萦琉璃炼成,极易破碎。一旦破碎,珠内灵魂之力倾泻,方圆百丈生灵将受灵魂风暴冲击,出现短暂眩晕。
昨晚探查地形时,丑姑布下暗阵,经此阵迂回,灵魂冲击将限定魂塔以内,且大大增强,可致塔内众人眩晕一炷香时间。
梁安的任务,便是击碎魂珠,在一炷香时间内救出苏禾。
丑姑说出计划时,梁安便问:“那魂珠易碎,魂塔岂能没有防护?”
丑姑在他右手掌心画了一个符文,笑道:“魂珠有‘缠丝禁’保护,此禁天阶,有千头万绪,却并非无解,我在你掌心画的,便是缠丝破禁符。”
……
梁安在天门外的角落里等了一会儿,便听一执事叫道:“榆岭梁淮,进内门惊蛰。”
梁安听见自己化名,走进内门,却见内门之后是一个穹顶大殿,殿内戒备森严,每十步一个黑衣监守,每个监守神情冷漠,无形中散发出淡淡威压。
梁安略有心悸,寻思道:“这些监守气息强大,若非语冰前辈相助,凭我一人之力,肯定无法救人。”
他横扫一眼,却见殿堂四壁刻满了晦涩符文,正中一个圆形高台,台上一个径长愈丈的翠色圆球,球面电光闪闪,仿佛有万千金丝火线缠绕。
“这便是魂珠么?”
梁安心想着,却听一人道:“走上惊蛰台,掌触魂珠,意守天心,我会牵引灵魂之力为你觉醒血脉。”说话的是一个白袍士人,脸色焦黄,仿佛大病初愈。
梁安闻言,向中心高台走了几步,那士人便道:“就这么上去了?没规矩!”梁安怔了怔,士人叹道:“以为自己是暗龙天妖脉,就不用孝敬大夫了么?”
梁安失笑,从袖中摸出一些灵晶呈上,赧道:“失礼,失礼!”
士人接过灵晶,掂量掂量,淡淡道:“打发谁呢?”梁安又摸出一些,那士人才笑道:“孺子可教,去吧,老夫为你惊蛰。”
梁安走上高台,掌触魂珠,意守天心。
昨日丑姑问他是否愿走逆修之路,梁安迟疑不决,后来想:无论如何,先惊蛰了再说,是否逆炼魔火,以后再做决定。
那士人见梁安准备妥当,取出一个法盘,虚空指点,便见魂珠陡然明亮起来。
梁安意守天心,忽觉一股灵魂之力经由掌心冲击四肢百骸,先如涓涓细流,后如百川归海。不知过了多久,紫府虚无之中,一条亘古巨龙开天辟地:其视为昼,瞑为夜;角划阴阳,爪分五行;吹为冬,呼为夏,吐为春,纳为秋。
待轻清上浮、重浊落定时,紫府巨龙一声长吟,梁安也忍不住一声长啸。
“惊蛰了!”
他心如明镜,一条魔龙在体内苏醒过来。
那惊蛰大夫觉察出异常,面如土色,惊骇叫道:“这不是暗龙!这,这是……”
梁安心知不可再等,掌触魂珠,着力一推,那魂珠便碎裂开来。刹那时,一股灵魂风暴震荡,梁安受其冲击,略有眩晕,四周黑衣监守与那白袍士人来不及有所反应,俱都昏迷倒下。
“幸亏吃了语冰前辈的定神丸,否则我也要栽倒这里了。”
他见事成,释出一只纸蝴蝶,轻喝一声“追”,便见蝴蝶翩翩起舞,向着殿堂一侧的内门飞去。
他追随蝴蝶,穿门过户,一路尽是晕倒的监守执事,追到地底,却见一深塔倒置天坑之中,每层挤满魂奴,共计十八层。这些魂奴神情呆滞,面无血色,一条铁链从他们锁骨穿过,将所有人连接起来。
“这些魂奴全是驭兽宗的兽师么?”梁安触目惊心,“这哪里是什么魂塔,分明是十八层炼狱!”他心存怜悯,却自知救不了这许多人,不由得心下一叹。
那蝴蝶飞得极快,梁安追到地底六层时,终于见它落在一个少女肩前。
“就是她了!”
梁安乾坤符被毁,平日用一个须弥戒储物,他取出一把匕首,虽不是神兵利器,却也锋利异常。他切断灵魂锁链,将眼前少女扶了起来。
这少女正是苏禾。
魂珠破碎,对外人冲击巨大,对魂奴而言,却是卸下了重负,所以这些魂奴神情呆滞,却并未晕厥。苏禾入塔不久,受伤不深,此时神魂虚弱,却也知有人相救,无力问道:“你是谁……”声音气若游丝。
苏禾去过淮府龙窖,但与梁安并未见面,两人互不认识。
“情势危急,先出去再说。”梁安不欲多言,将苏禾背起,一路疾奔,终于在一炷香时间内逃出魂塔后门。
……
却说方泉一早来到后门巷中接应,等了许久,终于见到梁安背着苏禾走出来,他心中喜悦,急忙迎去,压低嗓门道:“少爷,你成功了!”
苏禾被一陌生男子背负,心中不安,虚弱问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方泉忙道:“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想救你出去。”
便在这时,异香袭来,一个娇嗔的声音戏谑笑道:“想从魂塔救人,问过我了么?”话毕,一个红衣男子从天而降,款款落在众人面前。
这男子身形高挑,肤白貌美;眼角一颗泪痣,颊上两点殷红;一身罗衫猎猎自舞,两袖香风馥郁迷人。若非他娇嗔时自矜、戏谑时张狂,初看之下,还以为是哪个勾栏名伶、青楼魁首。
男子媚眼一扫,目光落在梁安身上,嘻嘻笑道:“好俊的男人,不要逃,好么?”
梁安眉头一皱,冷冷道:“哪里来的妖人,滚!”
“哟,别凶人家嘛!”男子掩口笑道:“我乃心狐妖王厉飞扬,分管绥州衡水,这魂塔受我庇护,不知男人如何称呼?”
梁安听他自报名号,心知惹上了麻烦,将苏禾放下,取出一把飞龙锏,喝道:“左一口男人,右一口男人的,你家没男人么?”运气调息,正待持锏战斗,却发现大小周天受阻,浑身使不出半点内劲。
那厉飞扬嘻嘻笑道:“在我软香之下还能硬挺的男人,才是真男人。你么,不过是一个偷人的小贼。”说罢,轻抬素手,一掌软绵绵拍向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