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再迟钝,也知情势不对,他双翅一振,正待飞走,不料神兵合围之下,有如山岳压顶,别说是飞,连呼吸都困难无比。血魔大怒,一掌拍向梁安心胸。梁安中招,后退几步,却并未倒下。血魔心中惊疑,神识一扫,才发现梁安战甲之上有三十五颗命珠。
“回元命珠!每一颗可抵一命,这小子果然骄奢淫逸!”血魔咬牙切齿,连拍数掌,命珠一颗一颗破碎。
梁安连挨数掌,气血翻滚,心知不能再等,嘿嘿笑道:“炸死你这龟孙子!”祭起无极神光护住周身,又喝令一声“爆”,便听一声巨响,悬浮四周的神兵宝石轰然炸裂,二人落脚之地炸出一个百丈坑洞,坑洞里火光烈烈,热浪滔滔,仿佛埋藏了一轮燃烧的骄阳。
血魔无法躲闪,以骨翅护住要害,又撑起一道道血光防护,捱不过片刻,便被滔天烈焰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爆裂声止,废墟里平静下来。
梁安悠悠转醒,身上战甲支离破碎,命珠连爆,侥幸剩下最后一颗,无极神光则荡然无存。
他躺在地上,浑身疼痛,却嘿嘿笑了起来。方才他余光扫过,便知炸死了几乎所有魔兵,此刻就算死,也是死而无憾,只不知那魔神怎样了。
“以为这样就能炸死老祖?桀桀……桀桀……你对魔神的力量一无所知……”
梁安闻言,无声一叹,却见那独臂血魔飘然而至,除了背后骨翅碎裂几根,仿佛并未受伤。他早知爆炸未必杀死魔神,可事实如此,还是失落无比。
血魔走近,单掌一推,梁安身上最后一颗命珠破碎。
“年轻人,你还有保命手段么?”
梁安再无凭借,淡然笑道:“没了,要杀要剐随便。”
“如你所愿。”
血魔说罢,一指点向梁安眉心。
第62章 殇域国师
却说方泉潜伏山头, 见一条银龙游弋黑潮之间,只一会儿工夫,就将漫天雾魔吞得干干净净,他心中不免讶异:“这女子竟是银龙一族!”
当初从灵域西川南下, 师兄曾与他说过各族修炼体系异同, 讲到龙族时,说龙族分海龙、云龙和烛阴一脉。云龙以金龙为尊, 银龙次之, 白龙最末。然大荒万年以来, 从未有金龙现世;即便是银龙, 也极为罕见;淮府囚龙, 全是白龙一族。
正想时, 一个中年文士御剑飞来,方泉凝神一看,不是内军经略肖承平是谁?
肖承平落地山头, 对丑姑抱拳礼道:“淮府内军经略肖承平,见过道友。”
丑姑还礼,想了想, 回道:“语冰散人丑姑, 见过道友。”
二人寒暄几句,便见天边雷云翻滚, 远方银龙化作一个明艳少妇飞了回来。肖承平见着龙女, 拱手道:“银铃道友别来无恙。”
龙女淡淡道:“肖经略印堂发黑,看起来, 倒是颇有微恙。”
方泉潜伏一旁,心念道:“原来经略识得此女。”丑姑却掩口一笑,心道:“龙女自称龙女, 却不说自己名号,想必是‘银铃’二字太过娇俏,堕了她的威风。”
这龙女盘桓淮城多年,一来图谋救出淮府囚龙,二来追杀吃过龙肉的赴宴勇士。肖承平督察五卫及城中治安,与龙女多有摩擦,自然早知她的底细。
肖承平听龙女话中带刺,不以为意,笑道:“雾魔肆虐,多谢银铃道友出手相助,只是,眼下淮城变乱,还请道友行事谨慎一些,莫要引起误会。”
言下之意,是告诫龙女不要趁机作乱。
龙女神色不悦,冷冷道:“我与姐妹在此修行,忙得很,恕不奉陪!”
肖承平点点头:“城中事多,肖某也不便耽搁。”与丑姑龙女道别后,踏剑离去。
肖承平走后,龙女冷哼一声,摇头叹道:“这男人不但心眼小,还蠢得很,竟看不出妹妹在以禁忌之法迫使雾魔来此,也不知妹妹料敌机先,做了这许多安排。”
丑姑笑道:“他是怕银铃姐姐趁乱闯入淮府,也是一份好心。”
龙女面色罕见一红,不知是闺名太过羞耻,还是另有隐情。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雾魔不间断飞来,龙女及时出手控制,以防阿芦炼化压力过大。这期间,翼魔桀桀声不止,锯齿魔嚎叫声不绝,叫人听了心烦不已。
到亥子交接时分,翼魔笑声化作万千梦魇,无声无息侵入城中。
丑姑心有所感,取出长琴摆好,双手按弦,幽幽弹奏起来。琴声入耳,如春雷惊蛰,如暖阳催艳,如清风扶柳,如酥雨润物。
龙女叹道:“这便是《春雷》么?九歌技艺当真冠古绝今,只一首曲子,便可驱走梦魇,安抚神魂。”
丑姑闻言,十指缠丝,笑而不语。
……
从日落时分到午夜,方泉潜伏山头,足足等了三个时辰,若非阿萝灵识出窍、不能远离藤体,他早就按捺不住,奔向旧城结界了。
“阿萝助花祖安身立命,也不知进展如何了。”
他等得焦虑,几次三番呼唤阿萝,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如此又过一盏茶时间,方泉忽觉一阵心悸,一股强烈危机如潮水般袭来,他运气调息,仔细思量,却始终不知这股危机来自何处。
便在这时,旧城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他心惊不已,仿佛自己陷入一个无尽深渊,下一刻,便会堕入永久的黑暗。
“啊……这就是死亡么?”
就在爆炸一瞬间,他仿佛经历了无数次死亡,即便现在,死亡阴影也如实质般笼罩,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我知道了……是同生咒……”
他初入淮府,就被林总管下了诅咒,当时林老说:“淮王生,你同生;淮王死,你同死。”方才那股危机,便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同生咒。
“爆炸,死亡,同生咒……”方泉精神恍惚,“淮王死了么?我也要死了么?”
也许是来自灵魂的战栗惊动了阿萝,恰在此时,阿萝灵识回归,对方泉道:“公子,发生什么了?”
方泉从恍惚中惊醒,仓促回道:“淮王有难!”说罢,疾速潜行,不顾一切奔向旧城废墟。
……
血魔走近,单掌一推,梁安身上最后一颗命珠破碎。
“年轻人,你还有保命手段么?”
梁安再无凭借,淡然笑道:“没了,要杀要剐随便。”
“如你所愿。”
血魔说罢,一指点向梁安眉心。
便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蓦然响起。
“摩——迦——在——上——”
声音平缓从容,仿佛风过,仿佛水流,仿佛岁月,仿佛时光。这一声只有四个字,却字字千钧,压得血魔全身萎靡,动弹不得。
梁安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宽,不自觉晕了过去。
独臂血魔惊骇不已,抬眼一看,远方走来一个麻衣祭司,形容相貌平平无奇,却自有一股高山仰止的巍峨气质。
“道成者!”血魔心如死灰。
这麻衣祭司,正是殇域国师禹木,也是道成熔合境的苦难大祭司。他身侧,还有淮城守护尊者,一个黑烟幻化的骷髅脸。
“些许小事,何劳国师传送来此?”骷髅脸颌骨开合,发出金石摩擦的声音。
国师笑了一笑,淡淡道:“淮王命珠破碎,过来看看,再者,盖子捂不住,是时候揭开了。”
“事关阴阳双鱼?”骷髅脸问。
国师点点头。
骷髅脸道:“国师说的命中人已入府两个多月,说起来有趣,这命中人竟然搞了两重身份迷惑淮王,一个是近身常侍,一个却是岚公子……”
国师与骷髅脸边走边谈,仿佛拉家常一般,临近爆炸坑洞时,国师道:“我随意走走,淮王和血魔就交给你了。”
骷髅脸应了一身,化作一缕黑烟飞向坑洞中心。
国师看着坑洞,双目神光一闪,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回溯出来,他看到梁安带着一队禁卫镇守在此;看到群魔乱舞,形势失控;看到独臂血魔夺走烬灭元石,炼制骨翅;看到饥饿嚎叫与梦魇攻击;看到梁安祭出神兵自爆……
“还是有点血性。”国师微微一笑。
他一步跨越虚空,从旧城废墟来到淮城街市,看到百姓饮水之中竟有一种绛金玉露化解饥饿嚎叫,他略有惊讶,目光追溯,看到一个明艳少妇向淮城水仓投递玉露;再追溯,看到一个蒙面女子调制玉露交给了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