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柔看向梁安,笑道:“魔经锲子,悟了么?”
梁安亦笑道:“再不悟,就活该蠢死这里。”
原来乔柔早有算计,当初传梁安魔经时,刻意加了一篇锲子。
当时梁安还问:“这魔经有一篇锲子,仿佛是一种鲸吞之法,与后文并无关联,这是为何?”乔柔则搪塞道:“这是魔经枢机,务必悉心领会,好好修炼。”
如今看来,这锲子正是为今日之战准备。柏万古神魂融合太初神光,锲子心法,正是借太初神光鲸吞宿主血肉灵魂。
当“回头偈”这一颗暗子亮出时,梁安便明悟魔经锲子的作用,同时也明白先前直觉——为何要拒绝柏万古提出的条件。
回头偈有一句机锋:所求如愿,神光奕奕;所求违心,业力滔滔。
这句话是说:有人求取本愿之火,我答应,这火便“神光奕奕”;我拒绝,而对方强取,这火便成业力,即所谓“大乘业火”。
本愿之火妙在一个“愿”字,违心不欲,强求不得。乔柔处处含糊,不点明因由,不干涉判断,便因这个“愿”字;将方泉支走,一方面不想他在危急时露出破绽,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他干扰梁安抉择。
遵从本心,才能得偿所愿。
梁安见黑龙俯冲下来,立刻运转魔经锲子,但觉紫府中无端生出一个风暴,这风暴急劲肆虐,由内而外生出一股浩瀚吸力。这吸力自然连接黑龙,将黑龙神魂剥离,转化为纯净灵能后,返哺梁安血肉灵魂。
黑龙大骇,呼吸之间,神魂损失过半;梁安则承受不住灵能灌溉,闷哼一声,七窍流血。
黑龙一声咆哮,疾袭空明结界。项苍双手横格,再次挡下大部分震荡之力。梁安虽七窍流血,但血肉之躯强横不知凡几,见乔柔有险,疾步拦在她身前,几乎扛起所有攻击。
乔柔略受轻伤,却道:“别管我,继续鲸吞!”
梁安点点头,再运锲子心法,一股股纯净灵能冲击四肢百骸,如万流归宗,似百川会海,洗筋伐髓后,汇入紫府风暴之中。
黑龙神魂削弱,终于有所忌惮,它盘旋空中,吞云吐雾,原本神魂化形,这时竟有了血肉精气。
乔柔神色一凛:“它在吞噬暗世界,生成血肉之躯,安儿,加快速度!”
梁安将锲子心法运到极致,忽喷出一口鲜血,急道:“前辈,我气盈神满,支撑不住了!”
乔柔轻叱道:“化龙!”
梁安闻言一震,继而目中放光,周身隐有红芒泛出。他暗运魔经,肌肤长出细密鳞片,体内生出无数龙骨。他被龙骨穿肠破肚,一声怒吼,血脉尽燃。
便在血光与火焰中,一条赤色魔龙一飞冲天。
第104章 飞龙在天
却说方泉听从乔柔吩咐, 从宴上离席,沿虚空台阶返回飞掣车内,心中尚在嘀咕:“汤药太烈,须北辰茗茶冲和?真是奇哉怪哉……”
他返回车内, 未见北辰茗茶, 却在西侧案板下看到一支木签,签上刻字:“关门, 勿出。”
方泉疑惑更甚:“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上面有危险?”
他关好车门, 心中忐忑, 只从车窗缝隙往外窥探。
过不久, 却见峭壁之上燃起火焰。这火焰挥洒光明, 为水墨世界渲染缤纷色彩。又过一盏茶时间, 火焰消弥,却有一轮骄阳从东方升起,整个暗世界忽然明亮起来。
“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泉十分好奇, 便在这时,峭壁之上传来打斗声,却见疾风卷起阴云, 化作三条黑龙冲撞亭楼, 接着便有一股浩瀚星力震荡开来。
“果然宴无好宴!”方泉不敢出门查探,只待在车里干着急。
又过半晌, 一道幽光飞入天际, 一遇风云便化作一条黑龙。这黑龙漆鳞墨角,双目冷电, 一口吞掉骄阳,原本明亮的世界顿时失去光彩。
黑龙口吐人言,方泉才知它是暗龙妖尊神魂化形。黑龙俯冲撞击, 受挫后,吞云吐雾,看似越来越强大。
当此时,峭壁之上燃起血光与火焰,一条赤色魔龙一飞冲天。
那赤龙不过十数丈大小,与黑龙相比,简直弱小可怜。然而赤龙浑身浴火,一往无前,直冲黑龙心腹要害,且身形时刻增长壮大。
二龙互撕缠斗,一时间,天上雷云翻滚,地下山川崩裂。暗世界摇摇坠坠,似随时都要覆灭。
半晌过去,赤龙长成百丈大小,愈发勇猛;黑龙身形削弱,已明显不敌。忽见那黑龙吐出一团火焰,开口道:“淮王勿再鲸吞,柏某归还太初神光。”
赤龙一口吞下火焰,叱道:“收起暗世界,滚!”
黑龙一声长吟,惊惶遁走。与此同时,一股暗潮从地表掀起,须臾退避世界尽头——暗世界退去,天地恢复光明与色彩。
方泉看得惊心动魄,得知赤龙乃梁安所化,正激动时,赤龙一声嘶鸣,从高空坠落下来。
原来赤龙早已疲惫,待黑龙遁去,再也无力支撑,以残存意志将身上鳞片炼成一件长衫,一边坠落,一边恢复人形,轰的一声砸在惊涛岩上,又顺势跌落深渊水潭。
方泉一声惊呼,打开车门直奔惊涛岩,却见梁安漂浮水面,似已昏迷。他赶紧下水捞起梁安,背上岸后,项苍与乔柔也赶了过来。
“少爷!醒醒!醒醒!”方泉急切叫唤。
“别急,”乔柔给梁安把脉,宽慰道:“他精疲力竭,又鲸吞太多灵能,已进入妙门沉睡,须过些日子才能清醒。”
“过些日子是多久?”
“快则三五天,慢则半个月。你放心,沉睡越久好处越大,先上车吧。”
乔柔话毕,与项苍转身离开惊涛岩,方泉背着梁安紧随其后。众人返回车内,休整少倾,项苍一声喝令,九匹风狼拖着战车疾往东行。
方泉见梁安呼吸均匀,睡得正酣,便宽下心来,问乔柔道:“前辈,方才到底怎么回事?”乔柔讲述宴上经过,方泉大为感叹:“原来前辈早有算计,直到今日才派上用场。”
乔柔道:“这也是安儿造化,经此一战,他血肉坚固、神魂凝实,魔修之路也更上一层楼。”
……
一路无话,飞掣车越过嵊岭,疾行万里有余,次日午时照例停顿。
梁安依旧沉睡当中。项苍与乔柔打坐一夜,趁此机会出来活动筋骨。方泉跟着下车,却见云溪谷内湿气蒸腾,即便烈日当空,也化不去漫天氤氲水汽。
“好地方!”乔柔打量四面地形,又采一点泥土仔细察探,忽笑道:“东南山岭宛转盘绕,西北丘陵环抱拱卫,再加地底一条暗河,正是藏风聚气、界水而止之局。只须略加改动,便可布下葬元伏冥阵……”
项苍道:“我神魂内丹正在恢复,只须撑过三日,便不用再怕了。”
方泉不懂他二人说什么,正疑惑时,一只白鹤穿越虚无,缓缓落在项苍面前,口吐人言道:“滨西顾婴,见过主公。”
项苍问:“幻雉妖尊动向如何?”
白鹤道:“幻雉妖尊已释放无辜平民,但她夺炉失败,郁结于心,只怕还会拿平民出气。”
乔柔闻言一叹:“世间诸般罪恶,自有天理去昭彰,我等行善积福,自消业障便好。”转头对项苍道:“宫飞花已兑现承诺,就放出她的本命翎羽吧。”
项苍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个发簪,随手一抛,那发簪便化作一道彩光遁走。
项苍又问白鹤:“驭兽宗那边情况如何?”
白鹤道:“驭兽宗已结集屏南,有六百龙骑、两千鹫兵、八千虎战士,还有难以计数的虫师灵豸。他们祭起裂空大阵,只要主公打开远古遗迹,驭兽宗便会裂空而至,合力摧毁传承。”
方泉闻言,心惊胆战。
项苍面不改色,对白鹤道:“此行险恶,成败难以预料。你且退去,山重水阔任你遨游,不必再效忠于我。”
“主公!”白鹤一急,摇身变作人形,拱手道:“属下之志与主公一般无二,愿与主公一起,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找回银月祭司传承。”
项苍沉吟半晌:“既如此,你就潜伏朱顶镇。若事成,我自会前来找你;若事败,我亦留下线索,让后继者前来寻你。”说时,亮出一把短刀,又道:“以空明刃为信物,来日再会。”
顾婴感受空明刃浩瀚星力,迟疑少倾,伏地拜倒:“谨遵主公之令。”摇身化作白鹤,一声清唳,穿越虚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