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勇其实很懵逼,他从头到尾也不知道他师父和齐修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齐修到底是敌是友。但是想到掌门的事,叶勇到底祭剑而出,对准了齐修。
“我无意伤你,否则你不会好生生地站在这里。只是,你不能动这桃花。”齐修看着嵇书仪,淡淡道。
“凭什么?你到底是谁?”嵇书仪皱眉。
凭这棵桃树是我当年种下的。
齐修心里这么一想,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其实,若不是被她折桃花的动作激到,他根本不会现身。
如果对方是个男人,自己自可找他打一架,其实事已至此,也不求什么,但好歹能泄心头之愤。
但眼前,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自己除了眼睁睁看着,还能怎么样?
他其实只是想来看一眼,李简娶的妻子长什么样。如今他看到了,这鲛人公主不愧为公主,眉若远山、眸若星辰,确实很美。论身份、容貌,她似乎,都配得上李简的。
想到这里,齐修有一瞬的怔然。
下一瞬,他便感到有股剑气打向自己。
齐修侧身避开,看见李简御剑落在自己面前。
“站我后面。”李简朝嵇书仪说道,伸手将她拦在自己身后,再以警惕的目光看向齐修,似乎生怕他会对嵇书仪不利,“你干什么?”
“没什么。”齐修嘲讽般勾了勾唇角,看向李简,“做徒弟的,来看看师娘,不行吗?”
——这人竟是齐修?
嵇书仪惊讶之下,不由皱眉看向李简,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衣袍,似乎是有些紧张。
齐修看在眼里,瞳孔骤然缩紧,但只能暂时不动声色。
李简转而朝嵇书仪轻轻摇了下头,这动作落在齐修眼里,便是他在温柔地安抚嵇书仪。
齐修袖子里的拳头不由进一步握紧。
李简重新看向齐修,淡淡道:“没记错的话,我已经将你逐出师门了。”
说到这里,不待齐修回答,李简已拔出步光剑指向他,“你以为青穹是你三番两次随意想来就能来的吗?你这是找死。”
李简话音未落,步光剑已朝齐修刺去。
齐修身形向后一滑,再以极快的速度侧身,饶是如此,那剑光也刺破了他的衣衫。
齐修敛眸,抬手间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剑身,看向李简。“我划破了她的袖子,所以你要还回来么?”
李简兀自拂袖。“对。你敢伤她分毫。我定讨回来!”
齐修听了这话,终究感觉心脏如同被一只手掌握住,发紧发痛,甚至让他无法呼吸。
齐修朝李简看去。
他的那对眉毛是自己无数次用指尖抚过的,他的鼻梁高挺好看,是自己曾用食指勾着滑过的,再有那唇,是自己无数次亲吻过、占有过的,那里的温度和热度,自己明明还记得那么清楚。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了。他们之间变得这样遥远而陌生。而自己无能为力,因为这本是自己的选择。
齐修闭眼,想了想,对于如今这一切,他其实应该感到庆幸。
因为他要死了。他死后,李简有人照顾、有人陪伴,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
自己不应该这么难过,应该替他感到高兴。
齐修指尖颤抖,最后强迫自己收回手,再看一眼李简,终究画下传送阵,直接消失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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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离开后,李简望向他消失的地方,有些怔忡,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嵇书仪,“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是我想摘一枝桃花,他突然出现了,不许我动那桃花。也不知他在暗处藏了多久。”嵇书仪道。
李简于是走向那株桃花,朝它看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下的桃花花期已过,这暮云峰上的桃花却开得正盛。
望着这满目的桃红,李简沉默许久,才恍然般说:“一百多年前,他十五岁的时候,我看着他种下的这棵树。”
“原来如此。”嵇书仪蹙眉,把手上挂的篮子递给叶勇,“你先去前山吧。这里的事,莫要跟别人讲。”
“好。”叶勇接过篮子离开。
“对不起呀,我不知道。下次见到他,我跟他道歉吧。”嵇书仪这么说了句,转而看向李简。
嵇书仪似乎想劝他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她垂眸,看见李简掌心竟然出了血,那是他方才用力握拳导致的。可是他似乎浑然不觉。
嵇书仪立刻上前。“你受伤了。走,去上点药。”
“无妨。”李简摇头,只看着那棵桃树,“这场戏既然已经开始演,事已至此,必须要演下去了。公主殿下,也有劳你了。”
“无妨。我说了,我趁机出来看看,免得被困在东海,多没意思。”嵇书仪笑了笑,再朝李简望去。
她能看到,李简深邃的黑瞳里映入了桃花的鲜亮,可是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哀伤。嵇书仪觉得,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有人会有这样哀伤的神情。
——情之一字,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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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简收回视线,轻叹一口气,正要往前山回,隐隐似乎感到了神息。他身具神息,自对神息极为敏感。
看见李简的神情骤然严肃,嵇书仪问:“怎么了?”
“九华好像来了。”李简道。
“什么?”嵇书仪挑眉,不由道,“九华来了,齐修也来了。他们莫不都是来看我长什么样的不成?我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好瞧的?”
——完了,自己这一回的仇恨值可是拉大了。
李简看向她,一时因她这句话有些哭笑不得。
嵇书仪笑了笑,朝他伸出手。“走吧。继续演戏。反正我又缺水了,灵力不够,不好走路。”
“得罪。”
于是,站在远处山头上的九华看到——李简抱起嵇书仪往前山走,像是对她极度宠爱,这点路都舍不得让她走。
这样一来,九华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李简和齐修,两人是真的彻底玩完儿了。
第二,浅寻把五千年前的一切都忘了,竟然爱上了一条小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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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在五日前,东海,李简想起了一切。
那一天晚上,李简原本并没有和鲛人王嵇山谈拢,只暂留在那里住一晚,是在想办法。
谁知晚上的时候,嵇书仪过来敲了门。
李简打开门,嵇书仪进屋,手里竟拿了个晶莹剔透的珠子。“这是定魂珠,你拿去吧。”
李简看向她。“不会是你偷的吧?”
“是啊。”嵇书仪点头,“反正我父王宠我,没事的。”
如是,李简虽然很感激嵇书仪,但到底拒绝了。“不妥。这是你族圣物,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要去你父亲商量为好。”
“可……”嵇书仪看向他,“你那日不是说,你丢失了部分记忆吗?要不,我先帮你想起来。等你恢复记忆,再判断怎么做?”
听了嵇书仪的话,李简蹙眉。“你让我想想。”
这时候,小青又变成鸟飞出来,落到李简的肩膀上。“李简,我答应过齐修,帮他瞒着你。可如今你是通过定魂珠恢复的记忆,我也不算打破诺言。”
“你相信我吗小青?”李简看了一眼肩头的青雀。
青雀飞到桌子上。“我相信你。你白天说,怕记忆会影响你的判断。不过我觉得我相信你,你从来懂得大局为重。只是,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想起一切后会难过。”
“咦,这只小鸟会说话!好可爱!”嵇书仪有些好奇地瞧向桌上的青雀,伸出手想摸摸它的头。
小青赶紧飞了起来。“什么小鸟,我可是神仙!”
“那么凶。”嵇书仪噘嘴,“坏鸟。”
“臭鱼!”小青翻了个大白眼。
李简扶额,不过刚才还有些伤感和严肃的气氛被两人这么一打岔,倒是轻松不少。
李简想了想,终究看向嵇书仪。“那公主殿下,麻烦你用定魂珠,先帮我恢复一下记忆吧。”
“好。”嵇书仪说着,左手举起定魂珠,咬破右手的食指,在珠身上画了几道。
定魂珠不大,不过她的手掌般大小。本是碧色的定魂珠,接触到血液后突然变成了透明状。
嵇书仪右手凝出法决,指向李简头部的方向。转瞬,定魂珠上发出一道微光,指向了李简的头部。
被封存的记忆,在这一刻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