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14)

晌午时分,光影悄无声息流淌,窗外静谧下来。

寝室里也没了声响,成睿跟林弘朗各自爬回床上,酝酿睡意。

而冉飞驰又悄摸跑出宿舍楼,见缝插针地跟女友私会。

成睿平躺在那,稍一垂眼便能瞧见桌前的李雾,他坐姿挺拔,跟入伍军训似的,全无吊儿郎当之态。

寝室突然多了个人,还很与众不同,他不自知地新鲜跟兴奋,拟出两下气音吸引他注意。

李雾回头寻找声源。

成睿吱嘎一下从床上坐起,轻声轻气问他:“你怎么不睡?”

李雾抿嘴:“不困。”

成睿问:“你下午上课吗?”

李雾摇了下头。

成睿问:“明天才正式上课?”

李雾点头。

“你是我们十班的吗?”

“嗯。”

成睿如愿一样笑起来,刚要说话,对面床上响起一阵长鼾。

成睿顿住,竖起一根手指:“嘘。”

林弘朗砸吧砸吧嘴,呓骂了两声。

相视片刻,成睿噗噗憋笑,好像植物僵尸里的豌豆。

李雾跟着勾起唇角,他转回头,垂眸看了会通讯录里第一个名字,而后把屏幕关灭,把它重新掖回书下。

一点半,李雾就收拾好书,打算去文知楼跟岑矜碰面。

成睿与林弘朗还在呼呼大睡,他们习惯掐着点回班。

李雾轻手轻脚带上门,才加快速度往下跑,刚出楼道,他与回寝的冉飞驰打了个照面。

男生冲他挥手走过来,在阳光里眯着眼问:“你去哪啊。”

李雾放慢脚步:“有事。”

冉飞驰似乎很爱笑:“我还以为你这么早就去上课了。”

李雾说:“我明天进班,十班。”

“好,”冉飞驰弯着眼:“先提前欢迎。”

与他道别,李雾继续往文知楼走。

日头明朗,大道上人多了起来,都是回校的学生,有推着单车的,也有结伴步行的。他行走其间,仿佛一滴墨液坠入清水,逐渐溶为一体——校园是实体,也是气氛,能让他不再受困于自己。

到文知楼前时,离两点还有一刻钟,但他并不焦灼,耐心等候。

不一会,远远走来个人,他认出是岑矜。

李雾朝女人走去,停到她跟前时,他飞速敛眼,回避着她视线。

岑矜手里拎着个全黑的纸袋,她把它勾于指间,悬空递给他。

李雾不知里面是什么,只能先接过来。

“有没有睡一觉?”

“有没有午睡?”

他们同时问对方。

岑矜最先破功,笑着昂头看他:“没有,我去附近商场给你买了个电子表。”

李雾讶然望向她。

“总不能考试上课还用手机看时间吧,”她轻描淡写:“刚好两千块钱,不收也得收了,因为是必需品。”

李雾有些恍神,因为女人眉目间的制胜光彩过于动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有着柔和的逆骨,不占上风绝不罢休。

他感觉自己在被她驯化,这种认知,散发着陌生而诱人的腥甜。

李雾的脸微微发烫,眼神也跟着烫起来。他喉间涌动一下,匆匆看向别处。

岑矜还沉浸在反败为胜的欣喜里:“不会又为这种事生气吧?”

李雾安静了会,回:“不气。”

“那最好不过,”她挎好包,下巴一点,示意他手里东西:“时间已经调好了,具体怎么用你回寝室了看说明书,我就不详说了,现在先去见你班主任。”

李雾思绪摇摆,被无形的线牵引,跟在岑矜身后,往楼里走。

未来老班是个面庞圆润的中年女人,教物理,已提前了解过李雾的个人信息。

真正见到本人之后,她判析的眼神里不乏同情。她跟李雾交待了不少事,还让他有问题的话就来办公室找她,她基本都在……

……

从总务处登记完校服尺码出来,岑矜起码感慨了十遍李雾太瘦。

她又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妈子,少年缄口不言,任由她倾吐。

分别前,她临时增加新任务,叫李雾再胖十斤。

李雾肯首:“我争取。”

岑矜这才放心,又叮咛几句,才同他说再见。

目送女人离去,李雾回到寝室。

室友去上课了,宿舍里又只剩他一个。

他坐回书桌前,翻出袋子里的表盒,小心开盖将它取出。

一块近乎全黑的电子表,只有logo与数字是白色,表盘繁复,充满科技感。

李雾摩挲了下表带,抬手将它试戴到左手腕部。

注视良久,他扯下袖口,将它严严实实盖住。可之后,无论做什么动作,表身都突兀地抵在在皮肤上,难以忽略。

他有些不知所措,取出手机,点进通讯簿,又退回去,来来回回好多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末了才将表摘下,连同手机一起放进抽屉。

他抽出一本物理题册,心无旁骛写起来。

天色渐晚,暮日将云层染成赤橘。

李雾在稿纸上算算停停,聚精会神,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外面“邦”一声重响,李雾才如被球砸醒,从题册里抬起头来。

门外动静一瞬灌满耳朵,有球鞋擦地的细碎响动,还有男生间的嬉笑打闹。

下课了。

李雾不确定现下几点,拉开抽屉,里面两样设备似能感应到他,一同亮起。

李雾怔在原地,凉意顺着背脊攀爬而上。

一刹间,他惊觉,若非她慷慨赠予,他根本无法掌握这些时间。

他取出手表,将它重新扣回腕上。他又拿出手机,编辑许久,给岑矜发出一条短信:

“手表很好用,谢谢姐姐”。

第12章 第十二次振翅

收到这条消息时,岑矜正坐在附近一间商场的美甲店里。

她已经待了两个多小时,亲眼目睹自己的片片指甲返璞归真,又被另一种颜色填满。

莫兰迪色调的绿,带着些许渐变。这让她想起了胜州雾霭里的叠峦,朦朦的,低饱和,却很养眼。

手机亮了,她单手托起,点开李雾信息。

字眼凑一起,分明在道谢,可怎么好像还是憋着一股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别扭劲。

岑矜不知这份直觉从何而来,却足够引她发笑。她眉梢微挑,嗒嗒嗒敲下三个字回过去:不客气。

老板刚巧从外边回来,见她笑得有些旁若无人,不由打趣:“跟老公聊天呐?”

岑矜一顿,否认:“不是。”

老板面容明艳,但人造感明显,可见平常没少在脸上花功夫。

她捋着一头快及腰部的鬈发,娴熟接茬道:“我看吴先生没陪你来,还以为在微信里将功补过呢。”

岑矜敛起一些笑,力求自然:“他哪有时间。”

“也是,你们太忙了,我一个朋友也在4A,跟刚生过孩子似的,根本约不上。”

“他在哪家4A?”岑矜找准机会转移话题。

“bbdo。”

岑矜垂眸瞥了眼自己面目一新的手指:“那家啊……应该的。”

“你们公司也不差,”老板端来一只果盒,放到岑矜手边招呼她吃,还顺嘴夸了句:“你手白,这颜色好合适。”

“是吗。”岑矜抬起右手,细细打量。

渐渐的,她瞳孔失焦,仿佛能透过肌肤,望见另一番景象。

她与吴复相识在大学,同专业,是那种典型的长跑型情侣。遇见方式也流于俗套,没有爱情电影里的惊天动地刻骨铭心,就是平平无奇的校园生活,她加入外联部,而吴复是部长,平日里相处也就那么回事,上级下级,交待办事,闲暇时会多聊几句,算不上多暧昧,但多少有点你来我往的粉色暗涌,只是谁也不曾主动戳破这层窗纸。直到有天晚上,吴复突然给她电话,约她出来。

吴复生得俊秀,讲话却沉稳干脆,自信不疑。他说:“如果毕业前不跟你表白,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因为你也喜欢我。”

那天操场的风很大,草坪飒飒,男人的衬衣也被吹鼓。

岑矜的心脏成了风筝,被轻而易举掀高,又化作一粒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她感觉自己站在一幅日漫画面里,心跳极乱,大脑也有些发懵,指着他,想哭又想笑,面部表情失控:“白衬衫是特地换的吗,我记得你上午穿的不是这个。”

那会的动作说是指,却更像隔空戳他胸膛,带着少女特有的顽皮嗔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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