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阳呢?”她突然问,好像恢复了一些,黑晶似的眼珠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昭哥,你认识我的时候,已经娶了四个人了。”宋姣姣叹了口气,不愿意再喝贺昭递过来的汤水,也不想再待在他的怀里。
贺昭的手一顿,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解释道:“是有苦衷的。”
“能与我说吗?”她问。
“是很难过的事情,不能告诉姣姣。”他似是隐忍着什么,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宋姣姣并不怨他,谁都有苦衷,就如她现在也不肯与贺昭说,她进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们只是我很敬重的友人,并无男女之情。”贺昭安抚着她,像是静静等着审判。
他从前从未与宋姣姣提起过,家中有四个侧妃。
就算毫无干系,宋姣姣也介意得要命——她的丈夫娶了六个人,与她是同样的身份,丈夫也对她们很好,而她这个小三一般可耻的后来者,还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
难受,膈应。
宋姣姣是个自私的人,再也不肯让自己难过了,从他怀里钻出来,缩到了床角:“那我们,还是分开吧。”
虽然很喜欢贺昭,但是在那些问题解决之前,就没有办法强行委屈彼此在一起,那是不公平的。
贺昭不说话了。
他手中还端着汤水,怀里残余着宋姣姣的温度,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分开,是什么意思?”拿着汤匙的指节隐隐泛白。
“就是,我又不跟你好了……”
他始终很平静,放缓了语调跟她说话,像是在哄着人:“那什么时候再跟我和好?”
宋姣姣摇头:“可能……就不好了。”
“先把汤喝完,好好想一想,再与我说。”贺昭抑着心口熟悉的翻腾钝痛,耐心地将汤匙递到她的嘴边。
用力触碰便会断掉一般的小手却将碗与勺子也从他手中夺了过去:“汤我可以自己喝,我也会在冷宫生活得很好的……皇上不必挂心,凤印我也会交还给您。”
空气再一次陷入寂静。
这似乎是宋姣姣第二次提出分手了,可她却也想了许久,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每一次都很平静,轻声细语地说出伤人的话。
“宋姣姣。”他几乎是咬着牙,艰难地吐出她的名字来,自嘲地笑笑,“好玩吗?”
“什么?”
“一次又一次惹我对你死心塌地,得到了又丢弃……很好玩吗?”他注视着宋姣姣,憋得眼尾猩红也发不出火气来,只用一种锥心的目光静静盯着,像街边最落魄的流浪狗,质问时也忍不住摇尾乞怜。
“我没有丢弃你,我们是平等地说分手的。”宋姣姣忍着去摸摸他眉毛的本能,别过眼去。
长痛不如短痛,贺昭与她一起,也受前一次分手的折磨,注定是无法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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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姣姣昏迷时,京都首报也将她交的存稿印刷了出来。
每个人都收到了《囚爱》的更新。
原本被男主囚禁的苏殇爱露娜丝柔冰梦雨蝶突然暴起反抗,在痛苦地被囚禁的日子里,她的灵魂从未妥协。
尽管被废了手脚,她依旧眼含热泪,拼尽全力地将刀子刺向龙霸天,将他罪孽的根源连根除去……
龙井宫陷入了沉默,而后是奇异的沸腾——原来是阉割男主的这种不可描述。
居然不是甜饼,女主一直默默忍受,等着这复仇崛起的一刻。
茶妃几乎要哭出来——是她误解了宋姣姣,当她是个输出奴性的垃圾。
然而临渊殿一直紧闭宫门,她的道歉也无从谈起。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日出》的剧本以后非常非常震撼,但是太菜了只能浅薄地向曹禺老师致敬一下
虐完啦(?)
以后就平平淡淡地和好吧
第49章 出宫
没有了留在皇宫的意义,宋姣姣就想走。
她收拾好了行囊,在一个月亮很好的晚上跟黄嬷嬷道了别,又托了管事张嬷嬷,过几日将春花秋月托运出来,一起浪迹天涯。
只可惜大帅还没有找到,已过去半个月了。
她爬上了城墙,看着宫外的万千烟火,决心与贺昭道别……
“你在做什么?”
宋姣姣虎躯一震,转身去瞧。
竟然是小王爷贺霖,他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盖过了迷人的发际线。
“嘘,小友,你只当没有见过我。”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压岁钱,“这个拿去还给你阿哥,可好?”
贺霖看着她递过来的一沓银票,眼睛都直了——贺昭老儿对女人居然这么大方,给他的压岁钱才十两,真真是很过分的。
更何况面前这个女的……他想起那恐怖的夜晚,头顶一凉,小脸上的表情越发阴冷:“你要还钱就自己找他,我可不想见贺昭老儿。”
“贺昭老儿?”宋姣姣坐在城墙上,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品味了一番,莫名有点熟悉……
小福禄说,那天她喝醉了,跟她打起来的那个小孩就这样称呼贺昭。
回忆中模糊的脸突然与眼前的小孩渐渐重合,宋姣姣看了眼不远处的御林军,觉得自己快凉了……
“你想出去?”贺霖眼珠子一转,似是捕捉到了宋姣姣的惊恐。
薅头发之仇此刻就能成功得报,他兴奋了起来!
下一秒,他便大声叫了起来:“来人哪!有刺客!!”
御林军迅速地到了,宋姣姣还想抓紧爬绳子,结果宫里宫外都围了人,□□齐刷刷地对着她。
宋姣姣:……哦吼,完蛋。
火把一点点靠近,双方僵持着,宋姣姣在城墙上不敢下来,御林军便也与她对峙,直到贺昭乘着御辇,替她解决这件事情。
“皇兄,这女人想偷跑出宫,被我给抓到了。”贺霖邀功般凑了过去,却被贺昭并不好看的脸色搞得不敢造次。
“出去多久?”贺昭看向了城墙上的宋姣姣。
分手之后,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没想到又是这么尴尬的情景。
城墙不太好坐,又高得很,宋姣姣有些腿软了,声音打着颤:“大概……很快……”
其实是想永远不回来,在宫外开始新的际遇。
贺昭已从御辇上下来,半边脸被火把照得暖融融的,辨不出情绪:“你先下来,朕送你出去。”
在场的人都惊了一惊。
贺霖也有许多话想说,这不过是一个冷宫中的女人,贺昭老儿不应该将她扔回冷宫吗?怎的这样好说话了?
宋姣姣坐在上面,低头看着贺昭。
半月不见,他更清瘦了几分,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疏离。
“害怕就跳下来,朕会接住你。”贺昭只看一眼,便瞧出她的窘迫。虽只穿着单薄的黑衣,却挺直了脊背,苍劲如松。
他伸出了有力的手。
宋姣姣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感恩地闭上眼,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她像是掉进了绵软的被子里一样轻巧,但贺昭的怀抱又硬又冷,弥散着点点龙涎香。只一瞬,便放开了。
他恭谨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将一块雕刻着龙的玉交在她手上:“宋贵人可以随时出入皇宫。”
似是看出了什么,他又似有若无地补了一句:“但是要记得回来。”
宋姣姣接过来,强忍着心中的酸楚,点了点头。
贺昭并没有说什么,在众人纳罕的目光中,重新回了御辇。
贺霖原本定要追上去与他大骂三百回合。
可今夜却觉得贺昭很难过,便也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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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第一件事,居然是去象姑馆,宋姣姣自己也是没想到的。
之前那个反水坑了莲妃一把的小福禄,被赶出宫以后,苦兮兮地进了象姑馆谋生。有情有义的宋姣姣决定来探望他一下,便扮了男装进去。
小福禄现在改名叫潘安了,颇有点蹭热度的意思,这也是他第一天接客,直接被扒干净送入房中。
宋姣姣拍了拍他的背,小福禄委屈地哭了起来,埋在被子里:“求您……不要啊……”
“这么委屈还投身这个行业啊?”宋姣姣忍着笑,把衣服扔给他。
“有个朋友说要给我介绍个好活计,我不知道啊……又签了契约一个月才能走,大爷您行行好,做个人吧……”小福禄越哭越委屈,埋着脸不让宋姣姣看。
哭着哭着,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还当自己出了幻觉,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