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终是没忍住,直接打晕了他。
冬日期末考试刚结束,高一两周的假期赶着年尾到来。寒风呼啸,南方第三场大雪再次来临,莫旭彬站在路边,衣领一圈落满了雪,洇晕融化,肩膀连带着脖颈冷到发麻。
“小伙子,这里这么冷,快回家暖暖吧,”赶回家路过的大爷搓了搓手,挺着肚腩停下脚步。
半晌,开口牙齿打颤答道:“谢……谢,”后知后觉摸了脸,拔凉拔凉的眼泪沿着指尖从指缝滴下,寂静无声落入雪地。
“小伙子,快过年啦,不开心的事,睡一觉起来,也就没那么难过了,”大爷示意他快回家。
“家”字在唇边反复碾磨。他疲惫地回个笑,“提前祝您新年快乐,”步伐快了起来。
大老爷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孩啊,快过年了受委屈挨冻,也不知道是夸他聪明还是说他笨,手插进袖口里,外面真冷,赶紧回浴室房暖和一下。
“阿姨,今天,小熙住我家,我来拿一下他作业,他最近很努力,”莫旭彬抖落鞋底粘附的雪花,“再给他拿换洗衣裳。”
“好好好,好不容易放假了,聚一聚挺好的,”廖妈妈不疑有假,笑着给他拎了两大包备好的年货,“大雪天,好拿吗?”
莫旭彬背了一整包的衣裳和相册,嘴角生硬上扬,“谢谢,阿姨,”顺手接过年货,触碰手掌,和蔼优雅的廖阿姨手一松眼前漆黑,莫旭彬及时护住,“对不起,阿姨,”手一触,关于他的记忆便消散,丝毫不剩。
迎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肩上的书包压得他无力前行,强硬恢复记忆产生的疼感紧扎在每一处神经,眼中只余白茫茫的雪,这条路只剩他一个行人。
“星河,他们怎么出去了一整天?”傅念绾穿着红色毛衣,细细摆好水饺,“外面雪越下越大,怎么出去买个菜买新衣,半天没人影……”
顾星河擦干沾满面粉的手,握住傅念绾温暖的手腕,一点点擦她指尖。他那动作,说是摩挲也不为过。
“你……别这样!”她抽回手,脖子不争气红了,又觉得举动不妥,红着脸解释道:“太近了,我…自己来嘛,”呼吸交融的瞬间,让人悸动。
“你不喜欢?”他自从知道喜欢这个词后,便时常对比她的反应,渐渐意识到喜欢、不喜欢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是不一样的。
“没有,别瞎说,”这可咋弄,某人无形靠近她,说话总直来直去,仗着她喜欢,天天围着她,这如何不害羞不心动?
“那就是喜欢,不好意思说出口,”顾星河眼里盛满柔情,静静注视想要逃走的姑娘。
傅念绾认命地捂住脸窝在沙发里,这根本顶不住!!!
突然心脏和头巨疼,前所未有的疼,眼前阵阵发黑。“星河……星河,我疼,你抱抱我,”没由来的心悸害怕,虚弱无力感顿然出现,恶梦里场景变换,无力感再度盘旋,牢固脑海,这次又要失去什么?
顾星河大跨步上前搂住她,“别怕,我在,小师傅,”他正伸出手。
门开了,“你们注意形象啊,”莫旭彬放下东西,一副没脸看的表情,坐在两人对面,逼得两人只能暂时分开。
“顾星河,她才多大,你注意点,”无端声音提高两度,片段记忆闪现,他心绪不宁。
傅念绾急着解释,“他没占我便宜,是我身体不舒服,他准备带我去医院,对,就是这样。”回回都被他撞到,这得是什么运气!
“咦,奶奶和小廖同学呢?”转移话题小能手非她莫属。
“下大雪,不方便,离小熙家近,在他家住下了,”他摊开手垂目,语气不咸不淡,惊觉原来他说谎话可以这么自然。
“莫哥,你,有点反常啊!”傅念绾随口一提,“行,赶紧得,吃饭,”疼痛暂且能忍,恐慌断断续续的,心揪得慌,她还能失去什么?答案和结果她并不想知道。
于是,她背对莫旭彬,跳起来抱住顾星河,虚弱趴在他肩膀,轻声笑了笑,想要抓住一束温暖安心的光,干净的声音里略微含了微末的期待,她问:“顾星河,你会离开我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敲击在莫旭彬耳边,他撇开头不再看。
愧疚吗?不。
难受吗?不。
她做出选择了。
心疼吗?他心疼。
顾星河无奈地拨开垂落在他脸上的黑发,“陪你到高三结束,”小姑娘没有安全感,轻柔拉了下她上移的毛衣边。
莫旭彬冷冷说了句,“你们多抱一会儿,冬天天冷,正好暖和,我去煮饺子,”因为她喜欢面食,顾星河顿顿不忘记提醒他,菜单按着她喜好,变着花样来,一个挑剔,一个使劲宠。
他瞅着鼓起来漂浮的水饺,擦了擦眼角,她还是选择了他,踏进门前五分钟,他记忆全部恢复,能量暂时无法达到巅峰值。
好笑地抱着手臂听屋内闹腾的声音,她真的那么喜欢顾星河,重来这一回,她那倔强的小脾气,知道真相后,一定会选择爱慕者,也一定不敢面对愈发偏执的幻梦。这次,作为朋友,他也不会伤她分毫。
于是,他通过血脉感应将零碎的画面投入她脑海,她疼,他也痛,世上不称职的哥哥非他莫属。
他那妹妹,哪里是借机撒娇,分明是把自己身上的能量,全部传递给顾星河,心酸看着碗里汤和终于安分的水饺。
客厅,两人黏糊糊难舍难分,他等着饺子凉了,先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能量传递这次需要多久呢?她背对顾星河,手脚冰凉,她怎会感觉不到从身上流出的热量,不让他察觉好像有点难,困,不想闭上眼,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怎么了?”顾星河改为横抱,碰到她的手,冰冷的感觉刺疼了他那理智的神经。
莫旭彬缓缓走出来,她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还仅仅是喜欢吗?“放到床上去吧,睡着了。”
顾星河慌了神,迷茫失措占据半颗心脏。
莫旭彬觉得零星大人这副模样,陌生又碍眼,“慌什么?用被子盖好,你去吃饭,这是什么眼神,她好好的,只是困了,让她好好睡一觉。”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顾星河四肢涌出久违的暖意和热度,他嗓子干涩发紧,清冷、温柔的双眼显出不堪一击的脆弱。
莫旭彬生硬抱过傅念绾,怒问:“你发什么疯?”
顾星河抱着头,想不起来,那个冒出的答案露了一角飞快隐藏,“对不起。”
这顿饭,终究谁都没吃成。
莫旭彬回来的路上,顺手掏出照片丢进垃圾桶,上楼收拾书、旧物、相册、奖状,最后只留下给小熙记的各科笔记,房间里,空荡荡,没有一丝生气。
莫旭彬裹紧黑色羽绒服,夜里下楼,开门,骤然出手,顾星河满眼惊诧,微一愣神,低头便见白色毛衣袖子湿了一块,蓝色的血液滴滴答答,他不敢置信,“你?在做什么?”
“逮捕你,零星大人。”他想笑,笑不出来,导致表情怪异。
顾星河眸光瞬间沉寂,“你是谁?”
“幻系,弃,无名小卒,不值得大人牢记。”
话语间,两人便并未动手,目光燃着杀意,顾星河头一次如此恼怒,牙关紧咬,“放开她。”
莫旭彬抱紧傅念绾回他一笑,“威胁无用。”
幻梦踢醒廖俊熙,房间内两人僵持场景在眼前播放,“看看,两人是不是要打起来,哟,零星大人受伤了,弃依旧如以往那样果决狠戾。”
廖俊熙眼眶通红,“你他妈神经病,非要你死我活,”气得说不出话。
“这样,让他们记恨,才能证明我活着,”幻梦盯着画面,脸上不知作何表情,开心?不。有趣?不。她早就疯了。
脑袋半天回不过神,“没打起来啊。”往后仰躺,第一次认真看了看人类赞美的夜空,还有一两个小时,天明。
目光对接,谁都不相让。
顾星河闭上眼,恢复清明,“只问你一句,为什么?”
按照正常时间来算,他们早就成年了,“责任。”
这两个字出口,过往再也收不回来,未来再无可能按照期待实现,死在了这一天,遇见幻梦的那一刻。
“幻系来了,零星大人还记得那场厮杀吗?”莫旭彬漫不经心问出口,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复杂的目光”,“哦,原来记得,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