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浑身魔气堪比战将的黑鹦鹉,张开翅膀气势滔滔,在宫殿里刮起一阵小型的旋风,极度嚣张地落在一看就很结实的鹦鹉架上,尖利弯曲的鸟喙对着奚雪,刺耳的唧唧叫着,仿佛指甲刮在玻璃镜上,反复挠。
奚雪听到这声音,当即眉头一皱。
“奚、奚……雪唧唧,奚雪——”鹦鹉歪着头看他,竟然准确叫对了他的名字。
奚雪眉间一松,苍白的薄嘴唇挤出浅笑道:“没想到三百年没见,你这畜生还能认出本王。”
“畜生,畜生——”巨大的黑鹦鹉呀呀学舌道,它扑腾着翅膀厉声叫道:“坏人!大坏蛋!奚雪,大坏蛋!”
“放肆!”奚雪眼露凶光,伸手便要处置了它。不过还未真正下狠手,一道雄厚的男声,让他收回了掌心的墨气。
“皇弟,何必跟一只鹦鹉置气?进来。”那声音道。未见其人,王者霸气已经扑面而来。黑鹦鹉扑腾着翅膀,飞了进去,没再与奚雪纠缠。
奚雪没了它这只障碍物挡路,自然也紧随其后入内。见到这只鹦鹉站在帝尊秦不灭的肩上,左右猛摇脑袋,每一帧都散发着让他厌恶的气息。
“何事?”帝尊问话。
奚雪收回落在鹦鹉身上的目光,躬身回禀道:“是秦无忌,他成为画君了。阻隔在两界间的封印结界,却没有消失,两界仍然未打通。”
“噢?为何。”帝尊平静道。
提到这一点,奚雪就咬牙切齿,愤愤不已。“都是因为皇兄你的这位好儿子,阳奉阴违,根本不动用卢修缘的传承力量,而是想要靠自己突破。还真被他成功了,呵!”
鹦鹉听到他提及卢修缘的名字,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过去,却被一股力量禁锢,只能老实待在秦不灭肩上。
“唧唧,坏人,大坏蛋!唧唧……”黑鹦鹉嘴里往外蹦字道。
帝尊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示意它安静下来,对奚雪道:“此事,我知晓了。还有何时禀告?”
“没有了,可是……”
“退下。”
“帝尊!”奚雪抢话道,“秦无忌这步棋既然无用,两界的封印就该主动破除!三百年了,卢修缘维持结界的力量,已经比不了当初。又在渭龙城之事后,失去补充。若帝尊全力施为,一样能破除封印,不用再等下去。届时魔秦大军倾巢而出,攻斗图界一个措手不及,已经没有第二个卢画圣,能阻挡我们的脚步!”
帝尊深沉一笑道:“全力施为?斗图界虽没有了卢修缘,但我全力破除封印,功体势必衰减五成,谁能保证这期间万无一失?”
“我会以我的性命,保护帝尊安危!”
“你?”秦不灭表情不屑。
他不信任奚雪的能力,也不相信一干野心勃勃,等待两界开战建立丰功伟绩的魔秦战将。斗图界强者为尊,魔秦界同样也是。这帝尊的位子,他不信别人没有一点想法。
“退下吧。我日日观察,不出二十年,结界不攻自破。这点时间的等待,不值得我折算五成战力去交换。”
奚雪握住拳头,又要等待二十年?
他已经虚耗了三百年光阴,如今又要他等待,二十年之后,帝尊是否又有理由,要他再等下去?
奚雪垂眸道:“秦无忌耽搁大军二十年,该如何处置?就算不受刑,也该训诫他吧?”
“你在教我做事?”秦不灭道。
“不敢,只是……”他不甘心在违抗命令后,那小子仍能逍遥法外。
帝尊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道:“他另有任务,无需在此时打草惊蛇,暂且记下过错,日后将功抵过。”
这般轻描淡写的处罚,奚雪心中不忿,觉得对方心软了。不管是对秦无忌,还是对卢修缘的故乡。时间早就磨平了对方当年的雄心壮志,帝尊已经不是当初的帝尊了,他老了……
在奚雪眼中,再多的说辞借口,不过是掩饰对方在抗拒与斗图界开战,这一事实。
“帝尊既已有了决断,臣弟告退,帝尊不用相送了!”奚雪不掩饰自己在生气,拂袖而去。
“大坏蛋!”黑色的大鹦鹉扭头冲对方叫着,尽管奚雪已经走远,听不见了。
秦不灭喂了一颗红果子给鹦鹉,抚了抚它的羽毛道:“为何要骂奚雪?你平时的伶俐呢?”
这只黑鹦鹉平时说话可不这样,仿佛回到了还没灌输墨气给对方,它还是一只普通鹦鹉时。
黑鹦鹉甩了甩脑袋上的一大撮羽毛,将果子压碎咽下去,流利道:“我的主人,就是他,大坏蛋奚雪,趁修修睡觉,想要杀修修!坏人奚雪,老在主人面前说要杀修修,修修才会流了好多血!”
“……”秦不灭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复杂。“三百年过去了,原来你都记得。”
“君君别难过。”黑鹦鹉歪头安慰道,这次没叫主人,而是对方当年化名谢君恩时,被它经常叫的“君君”昵称。
“从来没有谢君恩,只有帝尊秦不灭。”帝尊笃定的语气,似在陈述,又似在提醒。
黑鹦鹉摇晃着脑袋,从善如流的改口道:“主人。主人,我想家了。”
“回不去了。”秦不灭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再踏入斗图界,便是那方土地血流成河时。我能带去的唯有战争。你我,谁也回不到过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锦衣夜行
一定要让凌师弟知道。
青云画院中, 一股灵气向四周无声扩散,画院中的弟子们不管此刻在做什么,都不约而同感觉一阵舒爽,头脑瞬间清明, 似乎有了一种明悟。而身处灵气滋养范围内的师长们, 见多识广已感悟到, 这份不同寻常是因有人突破, 聚拢了画院周围的灵力。
墨雪涛与公羊漪此刻正在下棋, 两人为悔棋能悔几步起了争执, 差点没打起来, 这下不争了。
公羊漪推开房门, 望着晴朗的天空, 感受到四周蓬勃的灵气,开口道:“这附近,有画君诞生。”
画君不会像画尊能引动天地异象, 出现时无声润物,但作为过来人的公羊漪, 同为画君境界,能感知到这一刻发生了什么。
比起公羊漪仰头四处张望, 墨雪涛一瞬间就将目光锁定在隔壁院子的两名年轻人身上。
“是谢春风!”他笃定道。这是他帮忙运作《秀发回春图·贰》后, 就已经预见的结果, 虽然比他预计的突破时间,快了许多天。
墨雪涛走路时环佩叮当, 玉石相击发出一阵清脆悦耳, 而后突然有了嘈杂之声。公羊漪扭头一看, 原来是对方镶嵌宝珠的披风,“无意”扫落了棋盘。
玉石棋子落在地毯上滚了一地。这下分不出输赢, 他们不用再为棋局争执了。
墨雪涛毫无歉意道:“啊呀,这盘棋得重下了。”
公羊漪嘴角抽搐一下,“我看是有人不想输!”耍滑头呢。
“能赢,谁想输呢?”墨雪涛横了对方一眼悠哉道,“你看这谢春风,不就紧追不放吗?时隔短短不到一月,青云画院连出两位画君,可喜可贺。可惜比起叶墨凡画尊之姿,谢春风想要与顾青舟齐头并进,未来要走的路,还远得很。”
公羊漪翻了个白眼道:“谢春风有卢画圣传承,成圣都是早晚的事。”
“我看是早晚会出事!”墨雪涛反驳道。他用新得的镶珠羽扇挡住脸。向来没心没肝,活得自在快活的脸上,此刻就算染上了少见的忧色,也不愿被旁人瞧去了。“卢画圣是卢画圣,谢春风是谢春风,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枚棋子,放进了棋笥里。明明只需动一个念头,便能将地上散落的棋子瞬息归位,他却用了最费时费力的方式。
当墨雪涛再次拾起一枚棋的时候,公羊漪弯腰从他手里夺过棋子,塞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在他手里。
墨雪涛捏着帕子一愣,瞧见公羊漪弓着腰,动作麻利的将棋子从地上一颗颗捡起来,挑眉道:“你打断我思考了。”
说完袖子一挥,所有散落在地上的黑白棋子,已经按照对应的颜色,落入棋盘两边的棋笥里,收拾妥当了。
墨雪涛嘴里虽说被对方打断思考,语气却没有埋怨的意思。他扶起公羊漪,将对方按回对面椅子上道:“再来一盘?”
公羊漪摇摇头道:“我看你心神不宁,心思不在棋盘上,我若就此赢了你,胜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