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钺挠了挠头,心里有了些计较。
晚间操练结束,众人一起往营帐的方向走。卓钺靠近张老黑,一把勾住他肩膀低声道:“兄弟,问你个事儿。之前总和你赌摔跤的那个——二营的叫什么来着?”
张老黑睨了他一眼:“刺儿头嘛。你问他干啥。”
“他家里是不是挺有钱啊?”
“他就是爱攒钱而已。当时蛮子南下的时候,所有人都撒丫子就跑,就这小子还收拾了金银细软。”张老黑哼了声,“整一个贪财奴。”
“贪财好啊。”卓钺嘿嘿一笑,“你之前不是总和他赌摔跤么?今儿晚上也攒一局呗?”
张老黑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赌摔跤?你这身子——吃得消?”
卓钺没品出来他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还以为他纯粹是问自己之前留下来的伤:“这不早就好了。你快点儿的啊。”
“不是你这么急干嘛。等着用钱啊?”
卓钺顿时语塞:“这——你别管了。你自己要是能赢点儿钱也不错啊,自从和阿丹珠在一起后你送过人家半点东西没有?女人家都爱着些东西,你可不能不上心啊。”
张老黑被他说得立刻有些意动,当即就悄默默地攒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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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晚间,一群热心的小将领们寻来了鹿茸,小心翼翼地放在锅里炖了两个时辰。全都是拿惯了大刀的糙汉子,忽然一摸锅铲怎么弄怎么别扭。六七个壮汉围着一柄小铁锅,个顶个得小心,两个时辰下来折腾得人人都是一身虚汗。
谁知捧着这来之不易的一碗鹿茸汤到了卓钺帐中,却又扑了个空。
“卓把总和张队长出去啦。”有路过的小兵告诉众人,“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做什么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旁的郦长行微微皱了下眉头。
“怎么办,要不要在这等啊。”
“可谁知道卓把总什么时候回来啊?”
郦长行出声道:“不如我在这等卓把总吧。众位哥哥各忙各的去,等把总回来了我会将大家的心意都带到。”
众人知道他从很久以前就跟卓钺亲近,一听他这么说便欣然应了,留下汤盅就四散离开了。
郦长行进入卓钺的帐子里,先四下打量了一圈,见宣花斧好端端地立在帐角,眉眼这才微微一松。
他端着炖盅在褥榻上坐下,开始等人。
等人是件非常无聊的事情,大部分人在等待的时候都喜欢干点儿别的事情,哪怕是来回踱步也行。
可郦长行不一样,他就这么默默地、双眼定定地看着帐子的方向,一动不动。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睁着眼睛睡着了,可每当帐外传来声音,他都会立刻抬头,待确认不是卓钺后又恢复了那老僧入定的模样。
像个静候猎物的小豹子。敏锐至极,耐性十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都黑了,外面才传来了一串嬉笑脚步声。帐子里的“小豹子”竖起耳朵,确定目标后立刻将鹿茸汤放在地上,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帐口。
卓钺那头还在和兄弟们嬉笑着告别呢,“今儿痛快啊,改天再聚啊!”
这边一进帐子,立刻被猫在里面的“小豹子”叼了个正着,衔住就往床上撂。
卓钺惊得汗毛竖起:“我糙你他妈吓我一跳——”
“去哪儿了?”郦长行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手箍住他的腰就要往怀里扯。
谁知卓钺像是吃痛了般,立刻“嘶”了声。
郦长行一愣,双目顿冷。拽着卓钺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往外一扯,立刻侧腰那处一大块青紫暗红的皮肤便暴露在了他眼前。
他定定地看着这块淤青,神色晦暗莫辨。
卓钺尴尬得很。他本想偷偷瞒着郦长行,凑够了钱打好枪给他个惊喜,可谁知一进门就被逮了个正着。这小子又忒敏锐,一下儿就察觉了他身上带伤,现在这表情难看得——连他都忍不住哆嗦。
“哎哟,和几个兄弟过了两招,没吃住劲儿。”卓钺故作轻松地坐起来,搂住郦长行的肩,“小春春咋了,心疼你卓哥了?”
郦长行静静地看着他:“和哪个兄弟?”
卓钺随口扯了个一营的人——反正郦长行也不认识。
郦长行似笑非笑:“黑哥也跟你一起去了吧?为何不提他?”
卓钺立刻心里一咯噔。
“和黑哥在一起,又不愿意提他——”郦长行上下打量他,“——你们赌去了吧?看你这一身的伤,是摔跤吧。”
卓钺:“……糙。”
这小子跟着那草原巫婆学过读心术吧?
他脸上有点儿挂不住,粗声脱口而出道:“问东问西干什么,爷们儿还不能有点儿自己的事儿啊。”
郦长行眉梢一挑,表情更加凉了些。他也没说什么,淡淡地点点头,端起地上的炖盅便要走。
“哎哎。”卓钺一看他这样子,顿时心虚了,连忙伸手拦住,“干啥啊,一言不合就跑。不开心了?”
郦长行任他拉着自己,但没回头也没吭声。
卓钺一看他这撒娇耍脾气的小模样,立刻心又软了,忙赔笑着揽住了:“瞧我这臭嘴,不会说话,刚才火气上来了没忍住,你别生气。……你这拿的啥啊?专门给我的?”
他拿过郦长行手里的碗,皱着鼻子闻了闻。虽然这味儿不咋地,但他急着想让郦长行消气,仰头就一口闷了。
看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郦长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亮。
喝完后,卓钺搂着自己带刺的小情人在榻上坐下,好声好气地哄着:“放心吧,我再不去搞那些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郦长行表情软化了些,偏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你是不是烦我了?可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不烦!不烦!”卓钺连忙摆手,笑嘻嘻地道,“我自己媳妇儿关心我,怎么会烦呢?开心还来不及呢。”
郦长行抿唇露出一抹笑,那样子真是漂亮到了几点。卓钺又被他的美色所蛊惑,一愣神儿间,郦长行已侧头吻了上来。
“唔——”卓钺心里一咯噔,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以来腿软肾虚的种种症状,忙偏头道,“明——明儿还有操练呢,今个就不折腾了好不好,咱俩聊聊天安心睡一觉。”
他怕郦长行又觉得自己冷落他了,有些不安,可郦长行却没说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我媳妇,多懂事!卓钺心中骄傲得不行。
两人搂着躺在了褥榻之上,卓钺轻声问道:“你有想过再回草原吗?”
既然两人的话都说开了,以后的打算也该问问了。
郦长行沉默了下:“现在还不会,但以后应该是要的……毕竟我姆娘还留在草原上。”
“哦你娘她现在还好吗?”他记得郦长行以前说过,说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现在这个时间还好。之前她惨死,也是受我连累……这次重生以后,她也不愿见我,估计是对我失望了吧。不过也好,我不在她的身边,也不会连累她。等以后休战了,我再想办法把她接来中原吧。”
卓钺点头:“那肯定是要的……所以之前你娘是怎么被你牵连了啊?如果这一次你都知道了,能不能提前避免掉?”
郦长行搂着他腰的手微微一紧,轻声道:“卓哥,咱们先不提这个吧,我想起来心里很不舒服。”
“哦哦好,没事儿。”卓钺赶紧搂住了他,“你不想提就不说了啊。”
肯定又是一段很凄惨的往事。卓钺在心中叹道。
从这时候算,要经历大概一年的休战期。然后紧接着便是榆林关之劫,又经过半年的反攻,便能彻底把蛮子打出中原地界了。
可之后紧接着……就是流沙窝一战了。
如果能查明自己的死因,安生活过这一遭,第一件事就是把郦长行的娘接过来好好安顿啊。说到底他能重活一遭也是沾了人家的光,得好好感谢,好生孝敬才行。
“卓哥。”郦长行贴着他的耳畔轻轻道,“天色晚了,要不我先回去吧。”
“啊……哦。”卓钺怔怔应了声。可他现在搂着郦长行舒舒服服的,有点儿不舍得他离开自己的怀抱。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忽然感觉身上燥热了起来,皮肤痒痒的总想在什么东西上蹭一蹭。而郦长行的身子骨柔韧又修长,搂在怀里实在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