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风,你只说,你让不让开?”梅襄问道。
祝九风笑,“梅二公子何必呢,我知晓你有能耐,不如这样,你想想,就算你的人现在同我的人打,即便最后赢了,也许宝婳在里面还是会输了这场游戏。
不如,你服下软骨散我直接让人放你进去。”
那软骨散便与梅襄先前发病时的症状十分相像。
服下之后,体力只会如流水一般,只出不进。
此等行为,无异于送死。
祝九风的下属随身带着此药,呈上前去,祝九风便递给了梅襄。
梅襄从前久病,自然也通些医理,知晓这确实是祝九风口中那药。
“二爷,不能这样……”
管卢话音未落,梅襄却已经将那药物服下。
他丢了药瓶,径直朝门内走去,祝九风的人竟面面相觑,见祝九风并未下令,只得让到了两旁,未敢再拦。
这厢宝婳进去许久之后,终于遇见了第一个人。
那个人满脸凶悍,看到宝婳的第一时间,那瘦弱的爪子便立马朝宝婳抓去。
他的指甲不防刮破了宝婳的手腕,下一刻却后背却忽然被一箭贯穿。
那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外面黑漆漆的,却忽然有人说话。
那人对地上的尸体道:“祝大人的规定,是不可以伤宝婳姑娘半根头发。”
宝婳不解,那人又对宝婳说道:“宝婳姑娘,倘若你回心转意,顺了祝大人的意思,那都可以立刻离开无相馆中。”
宝婳紧张地攥紧袖口。
顺了他的意思,是要喜欢他吗?
可是婳婳不喜欢他呀……
宝婳看着地上那人胸口的虫子没了反应,她害怕地跑出进了另一间屋去。
宝婳正想找地方躲起来,可一点歇气的功夫都没有,屋里便立马闯进来了第二个人。
这个人同上一个人凶神恶煞的人很是不同。
他是个农夫打扮的模样。
他生得一张憨厚老实的面孔,说话还带着些地方口音,看到宝婳和她手里的匕首,只嘀嘀咕咕道:“害,那个祝大人把俺关在这里,他说要是俺能同姑娘你欢好一回,便叫俺活着离开无相馆,可他却又下了个古怪的命令,不许俺们伤到姑娘半根头发……这不是闹着玩嘛?”
“姑娘你看看,这祝大人分明就只是气姑娘你,要不你同他说说,有什么不好的小两口回家说去,弄到这里来斗气多危险啊。”
这场游戏,祝九风便是要叫宝婳受到刺激。
他给她匕首,要她杀人。
他又让其他男人进去,只要在不伤到宝婳半根头发的情况下同宝婳欢好一回,就能活着离开。
其实规则很简单,只要宝婳肯杀人,那么这些人,对她而言都不会成为威胁,因为规则之下,他们不能弄伤宝婳。
但倘若宝婳不敢杀人,那么这个游戏就会变得极为有趣。
她杀人亦或是不杀,受到的刺激,足以让她恢复记忆,或者……变得更傻。
那模样憨厚的男子说完之后,宝婳便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说的很奇怪……叫她实在听不明白。
只是下一刻对方终于暗中凑近到宝婳跟前,突然就一改老实的面孔突然扑向宝婳。
“俺本来就是个死囚犯,这辈子能同你这样香嫩的美人快活一场,便是死在这里又有何妨,嘿嘿嘿嘿……”
他小心翼翼地按住宝婳,眼中却露出贪婪而可怕的光芒。
宝婳是他这辈子都见不到的美人,更别说能有机会得到她这样的美人了。
宝婳终于感到恐惧。
这个人的手指在她脸上抚来抚去。
让她怕地几乎都喘不上气。
直觉告诉宝婳,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宝婳的脑海中须臾之间忽然又掠过无数画面。
其中一个画面竟是方才那位祝大人。
他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这么漂亮的手,一定要学会杀人。”
这句话便反复地在宝婳的脑子里回响。
她的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眼前仿佛也看不见任何人。
全都是那一句恍如魔咒一般的话。
——这么漂亮的手,一定要学会杀人。
宝婳颤抖地举起匕首,便要刺向那人心口跳动的虫子。
下一刻她的匕首却被人稳稳的握住,让她手中的匕首如同卡入了石缝一般,竟再动弹不得。
宝婳惊恐的目光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那个人是……
宝婳动着唇,噙着泪珠,没有发出声音,却做出了一个“二爷”的口型。
梅襄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那个奸猾之人的后颈上。
他动作轻得仿佛是在同人打招呼一般。
却在那人要转头的瞬间,蓦地收拢五指,只听见颈骨粉碎的声音。
那人嗓子里发出几声不明的“呃呃”,便歪着头倒在了地上。
“婳婳,二爷在这里。”
梅襄声音轻轻地传到了宝婳的耳朵里。
宝婳终于忍不住扑到了他的怀里,充满了熟悉香气的怀抱。
“二爷……”
宝婳细细的手臂紧紧缠住他的身体,嘴里念来念去,都是“二爷”这两个字。
他就是二爷呀。
梅襄微怔,没想到她这回却没有再避着他。
他抚着她的脑袋,声音低低地,“对不起……”
“二爷只是不能接受任何人伤害你,便是二爷自己,也不能。”
梅襄生来就从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和眼光。
直到宝婳变傻了以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抛弃宝婳。
生来爱洁、身份矜贵的宣国公府二公子,随手抛弃了一个无用的棋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这种认知下,甚至没有任何人来询问他为什么抛弃宝婳。
他对宝婳的喜欢,竟不起眼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说的都对……二爷本来就是个坏人。”
宝婳在他怀里颤抖着,他便顺着她的后背安抚。
“二爷今天没有要入宫去,只是想去隗陌的祖宅去请他家老祖宗来出山,为婳婳最后再试一次,那样都不行,二爷就只好接受这个事实了。”
接受了宝婳是个傻子的事实。
然后抛弃所有人所有事,将宝婳从秋梨的手上抢走,带离京城。
秋梨对他的误解,他都无比温柔地解释在了宝婳耳边,即便他知晓宝婳一点都听不懂。
“许诺你一辈子不离不弃这样的话也太虚伪了……”
他那么坏那么自私,万一以后改变了主意怎么办呢。
“所以二爷把命舍给你好么?”
“如果二爷真的有一天嫌弃婳婳,厌倦了甚至变心了,再不想照顾婳婳这个小傻子,那二爷就陪婳婳一起去死,绝不叫婳婳一个人在世上受苦好么?”
他的婳婳真的到了一点都不能自理的地步,谁又能照顾她。
即便是秋梨,背后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算秋梨也能一辈子不嫁人照顾宝婳,可她背靠着的将军府,又能供养她到几时。
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可以照顾宝婳一辈子。
他也不允许别人来照顾她。
他的每一个字都轻轻地传到了宝婳的耳朵里。
奇异的是,宝婳这回竟然都听懂了。
他不嫌弃她脏,他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宝婳揪着他的衣服,轻轻道:“婳婳,没用。”
她再也不能帮到他了。
她仿佛到了今日,脑袋里都还装着一个要对二爷有用的念头呢。
她这句话,便像是一把匕首,几乎要将她对面的人心口血淋淋地剖开。
他当初对宝婳利用的意图,如今却成了一根根细针狠狠刺入他的心口。
她的脖子上忽然落下了一滴热热的液体。
就像秋梨那天那样,她抱着婳婳哭得可伤心啦。
宝婳愣了愣,便抬起小手轻拍他的后背,“二爷不哭,婳婳不疼。”
她天真到了白纸的地步,不觉疼痛,不觉伤心。
可真心疼爱她的人,心口早已千疮百孔。
“婳婳才是二爷的心肝,二爷的命……”
过了许久,他喑着嗓音蹭着她的耳廓说出。
“所以,要相信二爷。”
“二爷心爱于婳婳,一点都不比婳婳的喜欢要少。”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祝九风进去的时候,发现地上多了许多具尸体。
祝九风啧啧叹气,似乎对这些死去的人感到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