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冷穿得厚，朱芳全身上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还戴了口罩看不清楚，别人不知道，但林团清晰地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这个人类受伤不轻。
她那条基本快要养好的腿又坡了起来，走路需要扶着东西，现在路面没有干透很滑，她好几次差点摔倒。
比起上次，现在的朱芳状态更差了，头一直低着，碰到同事也低着头避开，丝毫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林团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只是她没有时间留意人类怎样，可能是天放晴了，伴随着太阳升起，一抹姿态优雅的身影开始出现，接着大片的白色聚集在一起犹如一片片快速移动的白云，白云从天空坠下，接二连三地落在湿地水边，水里开出了朵朵白花。
是南迁过来越冬的候鸟天鹅。
往年这些天鹅也是差不多时候来，动管科的几人一直在念叨，今年太冷怕它们不会在这里停留了，没想到天一放晴就收到了这个惊喜。
张树春收到消息后立即埋伏在了观鸟楼上，将这一幕壮观景象拍了下来。
又多了一伙来抢食的，公园的鸟们也不觅食了，站在树枝上围观起来，侧着头讨论着它们的羽毛，这么白这么大，可真晃眼。
翠鸟们站在湿地树枝上近距离瞅着新邻居。
三趾翠鸟特别自来熟，飞上前操着那怪腔怪调的英文问候起来。“Hi，Beautiful ducks，Where are you from？”
天鹅们转动修长的脖颈朝它看过来，那眼神里满是鄙视和不屑，直接冲它叫了起来，声音就像车喇叭一样响亮。
三趾翠鸟愣了片刻不太明白，换了中文继续问：“泥们，从北京来的？”
天鹅们这次连理都不想理它了，直接转头到同伴身边互相理起了羽毛。
三趾翠鸟有些懵又有些受伤地飞回了大翠鸟身边，委委屈屈地道：“它们凶我。”
大翠鸟也给了它一个无语的眼神，挪开脚步离这个傻子远一点：“它们不是鸭子，是天鹅。”
啊了一声，三趾翠鸟的重点却并不在这些大白鸟究竟是鸭子还是天鹅上，它极度兴奋地扑到大翠鸟身上，一叠声地道：“原来泥听得懂我讲话厚。”
大翠鸟扑腾着翅膀想将它甩下去又怕伤到它，小幅度挣扎着，嘴里不耐烦道：“听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骗人，你听得懂，你好厉害。”
大翠鸟觉得丢人，一翻身从它身下躲开，翻过来叼住它的后颈将它带到了别处。
天鹅们悠闲地整理着羽毛，顺便围观了这两只翠鸟的动作，交头接耳地道：“原来这儿这么开放，不同种族也能在一起。”
“可不是嘛，瞧着还是个外国友人呢，这英语老地道了。”
“南方就是不一样。”
天鹅们仰头叫起来，嘎嘎声不绝，声音在空旷的湖泊上空传出了很远。
公园鸟们不甘示弱地也跟着叫唤起来，几个嗓门大的更是卖力地叫个不停，一时间各种声音嘈杂不已，吵得人脑壳疼。
这两拨鸟在互相比较，站在湖边围观的游客们也在指指点点地闲聊。
天气好，住在附近的大爷大妈们都耐不住过来散散心，看到这么多天鹅，他们可开心坏了。
“哎呀，这只好大，得有十斤了吧。”
“我昨天问了，白条鹅十五一斤，这一只得卖上一百五。”
“这么肥，肯定油很多，不健康哦。”一个大妈摇头不赞同地道。
“你看那只小，也就五六斤的样子，很瘦，估计是老鹅了，锅里炖上三个小时，那味道能鲜掉舌头。”
旁边一大爷背着手听了半天，最后咽了口口水转头朝外走：“别说了，我买鹅去，中午就炖鹅吃了。”
就因为这群天鹅的到来，上午菜场卖的最好的肉变成了鹅，几乎被抢购一空，惹得小贩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知道公园来了群天鹅后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感情好，最近可以多进点鹅来卖了。”
一上午天鹅陆陆续续来了近百只，成双成对地占据了湖泊一角。
张树春捧着相机拍到内存不够用才住手，鸟儿们叫了一阵，叫到最后嗓子都哑了才蔫蔫地住了嘴。
今年天鹅的数量比往年多了一些，其实天鹅来这里定居也就这两三年的事情，第一年还不足五十只。
可惜很多人总觉得天鹅跟家鹅长得差不多，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因此公园有天鹅这种事做宣传也没太大效果。
来围观天鹅的都是今年新出生的鸟，胜负心比较重，地盘意识也很强。倒是老鸟们老神在在地瞥了一眼就没再投去过多眼神，趁着其他鸟围观的时候赶紧去觅食。
林团也过去凑了个热闹，她看完了天鹅们，回来后瞅着凤元不住啧嘴，也不知道在感慨什么。
凤元被她看得毛都立起来了，忍不住问道：“你要说什么？”
“黑，真黑！”林团一边说一边摇头。
凤元：“？？？”
“我说你可真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黑呢，都黑到反光了。”
凤元：“……”
凤元突然看那群天鹅有点不太顺眼了。
隔天就是周末，可能是最近卖力宣传的功劳，有学校找过来要带学生来秋游，都是一群小学生，人数在一百人左右。
园长笑得合不拢嘴，虽然给了学生优惠价，人均才十块钱，但这是个是可以大力宣传的点，今天还有本地电台说要来采访。园长觉得说不定他们公园真的有什么厉害的妖精存在，在保佑他们公园越来越好。
本以为今年只会来百只天鹅，没想到到下午时分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最后粗略估计竟然不下两百只。
过来的天鹅几乎都成双成对，少有落单的。天鹅是种很专一的动物，一生只有一位伴侣，哪怕伴侣死后也不会再找。
无视来往围观的人类，一对对天鹅交颈相对，一起捕鱼互相理羽，在水面倒映出一颗颗心，看起来甜甜蜜蜜恩恩爱爱。
林团探头围观了一阵，最后缩回了脑袋。
她修炼了上千年，一直也没动过找个配偶的念头。从前还有其他妖精存在的时候，也见过不少鸟妖，像是花枝招展的孔雀，强悍又霸气的鹰妖。人参精那时候总跟她说可以找个厉害的妖精在一起，这样有靠山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林团觉得只要自己变得很厉害就可以做自己的靠山，完全不需要找什么配偶。
但人参精被人类抓走的时候，林团是真的想过去找只厉害的大妖依靠，希望对方能帮她报仇。那时候她见过最厉害的就是鹰妖了，那只鹰妖的窝在高高的悬崖上，手下还有一群小弟，林团努力飞到了他的地盘上，结果鹰妖完全看不上她，说她太小太弱了，还不够自己一口吞的，帮了她也没有什么好处，他不想杀人类，因为人类将他当做山神，每年都供奉他很多东西。
他扇扇翅膀就将林团给拍回了山下，林团独自去找人类麻烦，可那会她实力太差了，连人形都不稳，还露着尾羽在屁股后面，人类请了几个厉害的和尚道士她就打不过了，受了重伤差点没死。
回来后她没日没夜拼命修炼，等她修炼有成，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那群人类早老死了，曾经在她眼里强大的鹰妖也不堪一击被她踩在爪下，她连个报仇的对象都没了。
林团觉得很没意思，往后的日子里再没有动过任何找配偶的念头，除非对方能比她厉害很多，再后来她曾经认识的妖精一个个的都消失了，现在就剩了她一个，别说比她厉害的，就算是妖怪也只剩了面前这一个。
林团又用审视的目光将凤元上下打量了一遍，看得凤元恨不自在，今天这只肥啾有点反常。
“你有见过别的妖怪么？”林团问。
凤元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妖怪应该是兽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目前除了林团他也不知道别的兽人存在了。
他摇摇头：“只有你。”
林团似模似样地叹口气：“果然。”
果然很多妖怪都莫名消失了，也不知道她沉睡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团至今也想不太起来在沉睡前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她修炼到了一个瓶颈，需要闭关，加上正好是冬天，她不确定自己会闭关多久，怕有人类过来打扰。索性将自己的窝完全封闭住，挖了个洞直接将自己连带着窝一起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