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哪一日慕修仪生下了弟弟,父皇会不会不要儿臣了?”大皇子小心翼翼地又问。
“尽说瞎话。无论朕有多少孩子,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明白?”独孤连城轻斥道。
大皇子用力点头,上前搀扶起何贤妃:“儿臣不孝,连累母妃了。”
何贤妃慈爱地看着孩子,“你想通就好。母妃早就说过,慕修仪是好人,你偏不信,如今你父皇说的话可信了?”
大皇子怯怯地看向慕辞。
所有人都知道,慕辞是害死他生母的凶手。
父皇虽说事出有因,是亲生母妃错在先,但慕辞心狠手辣亦是事实。
“既然知错了,是不是应该向慕辞赔礼道歉?”独孤连城端正颜色道。
大皇子低着头去到慕修仪赔礼,看着像模像样,但慕辞看得出来,大皇子的心结并未解除。
她当然也不至于刁难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她还曾经养过一段时间,可惜她跟大皇子的“旧怨”,是横亘在她和大皇子之间的一道鸿沟,不可能轻易跨越。
何贤妃带着大皇子离开后,慕辞对独孤连城道:“念儿到底还是孩子,你也不可对他太严苛了。”
“朕心里有分寸。”独孤连城拍拍慕辞的手背,却没有展颜,似乎有了心事。
就连用午膳时,独孤连城话也很少。
慕辞平时也不多话,此刻也不可能没话找话。
待用完了午膳,她出了延福宫。
迎春打破沉默道:“皇上似乎特别看重大皇子殿下。将来若立储,皇上应会立大皇子罢?”
慕辞闻言看她一眼:“立储一事,岂是你我能置喙的,皇上自有主张。”
此前独孤连城亲口说过,大皇子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既如此,独孤连城立大皇子为太子也在情理之中。
丝竹在一旁小声嘀咕:“将来有一天娘娘若生下皇子,奴婢希望小皇子能被立为太子……”
慕辞冷下眉眼:“你们进宫这些年,还要我来教你们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吗?这些话若传出去,你们可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独孤连城再宠她,也不可能漠视这种事发生。
立储乃国事,后宫妃嫔不能议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丝竹和迎春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回答:“是,奴婢知错了。”
“知错就要改,往后不可再提起这个话题,没有人的时候也不可。”慕辞神情严肃。
她甚至还没怀上,她们就想着小皇子立储一事,不免太可笑。
丝竹和迎春同时应了,两人都没敢再吱声。
慕辞回到永安宫后,这件事就被她抛之脑后。
两天后,关于慕辞假孕一事突然被传得后宫皆知。所有人都说,慕辞为了能从沉香宫出来,费尽心机,竟敢欺君罔上,谎称有喜,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安蓉收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去到延福宫,想要见独孤连城。
但是她才去到延福宫前就被侍卫挡住了去路,独孤连城根本不愿意见她。
她等了足足一天,也未见独孤连城出来见她一面。
身在延福宫的独孤连城也是愁眉不展。
他已在为慕辞争取时间,想让她尽快怀上,把这个漏洞补上。
这个关键时刻,有人戳穿了这个谎言,接下来他该怎么帮慕辞圆这个谎?
当初他为了能把慕辞从沉香宫弄出来,才扯了这个谎,本来就和慕辞无关,如今慕辞却因为这件事成为众矢之的,这非他的初衷。
眼下也就只能指望着慕辞的肚子争气,可以尽快怀上皇嗣。
身在永安宫的慕辞却不知独孤连城的复杂心事。她听到自己假孕消息时,一点也不意外。
后宫这群如狼似虎的女人哪一个是吃素的?她们若怀疑她假孕,用这种方式试探她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安蓉会这么沉不住气,想要向独孤连城谏言却是她未料到的。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按照安蓉沉稳的性子,安蓉一般都不会冒冒然出头。
但这回她从沉香宫出来,又传出有喜的事,还是让安蓉乱了方寸,否则也不会病急乱投医。
只是这样触了独孤连城的逆鳞,独孤连城只会对安蓉有更大的成见吧?
毕竟她有喜一事的策划者正是独孤连城。
安蓉想要找太医为她看诊,这不是等于打独孤连城的脸吗?
换作她是独孤连城,也不会满意自己的贵妃居然如此不懂事。
“娘娘,咱们是不是该想个应对的法子?”丝竹看一眼淡定的主子,急得站不住脚。
迎春也急了眼:“娘娘倒是给句话呀!”
真是娘娘不急急死宫女。
“我能想到什么法子?肚子不争气,我也很无奈,我又不能自己塞个小皇嗣进肚子里。”慕辞很是无辜。
第690章 反了:若换一人当皇帝……
迎春和丝竹对视一眼,两人都泄了气。
娘娘这话很有道理。就算再急,娘娘也不可能突然怀上身孕,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但若乐观一点想,凡事都有皇上顶着呢,毕竟皇上才是传谣的罪魁祸首。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那也是皇上自个儿的事,和娘娘有何关系?
娘娘也是无辜的。
虽然这么想,再丝竹和迎春做事还是提不起劲儿,就怕这把火越烧越旺。
后宫有那么多的主子想要除去娘娘,今次是绝佳机会,那些人会轻易放过才奇怪。
慕辞并没有两个宫女想得那么复杂。
她想,既然是独孤连城要她“怀上”,那独孤连城应该有办法搞定太医院那批太医吧?
独孤连城是天下之主,谁敢不听皇帝的话?
但正因为独孤连城是皇帝,才不大可能在这种事上向众太医施压。
接下来,这事儿应该不只是在后宫闹,前朝肯定也会反应,接下来言官要给独孤连城施压了罢?
次日,慕辞预想到的事确实也发生了。
所有言官联名启奏,称慕辞为出冷宫,不择手段,谎称有孕,这样的妖妃人人得而诛之。
独孤连城坐在龙座上,冠冕挡住了他阴冷的视线。
若说今日言官联名启奏没有后宫妃嫔从中推波助澜,他是绝计不相信的。
早知道那些女子个个不简单,但敢这么明目张胆来逼迫他这个皇帝,还真真让他大开眼界。
“安卿,你可相信慕修仪是假孕?”独孤连城突然点名安国公。
安国公完全不曾料想圣上会点自己的大名,他犹豫间出列,眼睑低垂,不敢正视帝王:“微臣不敢妄言。”
“你的意思是不敢妄议朕的后宫事?”独孤连城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安国公不知圣上的意思,不敢随便接话。
“你不说,朕就当你是默认了朕的话。”独孤连城说话间,扫视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那日朕说后宫有喜,需要你们跟朕走一趟,你们都是心甘情愿跟朕去的沉香宫。当日是你们亲自迎接慕修仪出沉香宫,她怀的是你们日日念叨的皇嗣,怎么现在有了皇嗣,你们又称是慕修仪假孕?你们质疑慕修仪假孕,便是质疑这个皇帝,质疑你们自己!”
“皇上,流言止于事实。想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难,只要皇上找太医替修仪娘娘诊脉即可。”安国公依然低着头,觉得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这也是众言官联名上奏的初衷。
“随便一个流言便让人替慕修仪诊脉,朕像是这么没定力的昏君么?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议,退朝!”独孤连城不耐烦再应对这群麻烦的臣子,拍案而去。
众臣依次退出金銮殿,宁昌侯和安国公并肩走在一块,宁昌侯说道:“皇上越来越有昏君的派头了,为了纵着一个女人,是非不分……”
安国公闻言色变:“你小声点,这种事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这是事实,皇上确实为了一个女人变得不可理喻,若换一人当皇帝,绝不是这样——”
安国公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昌侯:“你疯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远,嘴里仍旧念着“疯了”二字。
宁昌侯看着安国公的背影,眸光闪烁,随后亦背着手走远……
关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慕辞也听说了。
换作以前,她只当不知这件事,但这回独孤连城是为了护她才和众臣对抗,于情于理,她都去一趟延福宫谢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