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一点点的痕迹都未留下。”方丈回得斩钉截铁。
慕辞想起昨天晚上恩公出现的全过程,若有所思:“昨儿晚上,那些刺客死得很凄惨,都是身首异处,而且死状残忍。真要将现场的痕迹全部抹去,需要很细心才行。”
那位救她的恩公,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能这般凶残,又可以这般细心?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
“太后倒是本事,来到定山寺,还有贵人相救,而且还有人帮太后善后。”独孤连城讽刺慕辞一句。
这个女人一向会招蜂引蝶,此次也不例外。
指不定那人是看中了慕辞的美貌,才突然出手救了她一条小命。
“大约是哀家命好。”慕辞懒得与独孤连城争辩。
她从独孤连城身边经过时,特意看一眼赵灵:“德妃看起来很疲倦。后宫女子美貌是根本,哀家乍一眼看到,都被吓住,皇帝的承受力倒是可以。”
赵灵脸色微变,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脸。
昨晚一直赶路,在马车上太颠波,无法入睡,憔悴是一定的。
眼下经慕辞一提醒,她有些担心自己的憔悴脸庞会惊扰圣驾。思及此,她悄悄看一眼皇上。
皇上表情如常,恰好他看过来,她立刻低下头:“臣妾先回房了,告退!”
她回到东厢房后,第一时间找来镜子察看自己的脸。果然面色惨白,很难看。但转念一想,她最丑的样子皇上也见过了。
那时她滑胎,身心俱损,经常无眠,皇上早看过她最丑时的模样,既如此,又怎会在意她这一刻的丑容?
慕辞那个狡诈的女人,一席话就让她乱了方寸,果然不可小觑。
用了午膳后,慕辞告别方丈,出了定山寺。
丝竹身受重伤,无法长途奔波,她命寄柔留下照看,过几日她们二人再回宫。
她正欲上马车时,有一个人比她更快,率先上了马车,正是特意梳妆打扮过的赵灵。
因为抹上了脂粉,赵灵此刻看起来容光焕发、艳光四射,相较于此前的憔悴像是变了一个人。
赵灵上马车时,还特意示威地看她一眼。
慕辞这才发现,原来独孤连城早已上了这辆马车,难怪赵灵跟她抢。
来到佛门清静之地,赵灵还不忘争宠。
她若无其事往另一辆马车而去,顺便把凝香也叫上去陪她。
“德妃欺人太甚,竟然敢和娘娘抢位置。”凝香一上车,就开始数落赵灵。
慕辞莞尔一笑:“又不是抢你的位置,你气什么?”
凝香恨铁不成钢:“娘娘就是心善,换作奴婢,直接把那赵德妃从马车上踹下来。”
“你真要这么做,项上人头也可以交待出去了。”慕辞淡声回道。
凝香想想也是:“但娘娘这么做,人头就能保住,为何娘娘不灭德妃的威风,叫德妃好看?”
慕辞没有再说话,她掀帘看着定山寺越来越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感觉有人在看她,迎眸看去,却是独孤连城。不知何时他也捞起了车帘,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中,讳莫若深的样子。
慕辞没有深究他这个表情代表了什么,只是放下车帘,找了个位置躺好。
一路上,她睡得昏昏沉沉,浑然不察时间的流逝。
次日凌晨时分,他们回到皇宫。
据说这天晚上,独孤连城就在无忧宫留宿。
万岁爷回宫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后宫,大家奔走相告。于是乎,所有后宫妃嫔都觉得有了盼头。
慕辞仍然有遗憾。
她未能在先皇忌日之时在先皇坟前上柱香,就这样回到了皇宫,等于她这趟出宫,白白害得丝竹受了重伤。
八月廿三日,独孤连城一下朝就把慕辞叫到延福宫。
那之后,就不让慕辞走了。无论他做什么,都让慕辞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慕辞刚开始不知独孤连城打的什么主意,后来才明白,原来独孤连城是打定主意不让她有机会祭奠先皇。
他怕是忘了,先皇也是他的亲人,是他的兄长。
他何需防贼一样,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其实只要有心祭奠,思念记挂在心即可,不一定非得表现在形式上。
独孤连城把慕辞放在身边,其实是有心试探慕辞的反应。
一整日下来,慕辞该吃吃、该午睡就午睡,并没有任何不妥。他甚至怀疑,她是否已忘记今日是先皇的忌日。
到了晚上,他有意诏慕辞侍寝,继续试探她的反应,慕辞竟也没有二话。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太多心。
她一向冷情,又怎么会一直记挂着那个已故之人?
“慕辞,朕要什么,你是不是就会给朕什么?”独孤连城把玩慕辞的纤纤玉指。
也不知是女儿家的手都这么好看,还是唯有她的例外,令他百看不厌。
第309章 凭你也配要朕的心?
“我有的不都给你了吗?”慕辞一时不解。
她连身子和尊严都交给他了,他还想要什么?
独孤连城看着她红艳艳的唇,长指轻点。她今儿个是抹了口脂的,显得她这张脸特别的艳丽。这个女人并不经常化妆,口脂也是偶尔才涂抹一次。
但每回她涂上口脂后,总会让他有惊艳之感。
独孤连城的手最终定格在慕辞的心口部位:“你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你的心。”
他是天下至尊,所有东西都不缺,但他似乎仍有一件东西不曾得到,那就是她的真心。
她委身于他,但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心悦他。
曾几何时,那个心悦他的慕辞不见了,当他想找回的时候,已经不知从何着手。
慕辞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主意。
她覆上独孤连城的手背,似真似假地道:“好像先皇去了后,我的心也跟着没了。你想要,大概我得爬进坟墓里把它挖出来给你。”
她这话看着儿戏,其实是真的。
她的心遗失在前世,在那座被焚烧怠尽的沉香宫,已化为了灰烬,她要怎么给他?
独孤连城一听她提起先皇,瞳孔紧缩。
他方才还在想她对先皇无心,下一刻她却否认了他的想法。
“是么?如若朕要定你的心,你该如何?”独孤连城冷冷一笑,挑起她的下腭,逼她正视自己。
慕辞作势想了想,才道:“大概得我死一次才有可能吧。”
她一个无心之人,哪来的心给她?即便是将她的心生生挖出来,那也是死的。
独孤连城见她回得认真,终是放开了她:“你可以走了。”
慕辞下了榻,穿戴整齐,她怕独孤连城不相信自己,再解释一句:“不是我小气不愿意给,而是我真的给不了。其实有后宫那么多的人心悦你,何必……”
在独孤连城的注视下,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用:“那我先回了。”
走了几步,她回眸一笑:“若是你的心给我,我也可能会把我的找回来,你愿意以心换心吗?”
橘黄色的灯光下,她笑得那么漂亮,像是迷人的雏菊徐徐绽放。
慕辞的心或许遗失在了前世,但她可以试一试。
她也想做一个有温度的人……
独孤边城嗤之以鼻:“凭你也配要朕的心?!”
慕辞并不意外独孤连城给的答案:“我收回方才的话。”
她说完,翩然走远。
回到永安宫时,还没到子时。
慕辞洗了脸,洗去唇上剩余的口脂,再沐浴冲洗,后再上榻歇息。
躺在榻上的一瞬间,她想起独孤连云在定山寺病逝的那一幕。来年今日,若有机会,她想把今年欠下的祭奠礼一起偿还。
自这一日起,独孤连城再也没传诏过慕辞,也再没到永安宫走动。
后宫的风向就是这样,一阵一阵的。今日吹向东,明日吹向西,后宫女人的喜怒哀怒,全都系于天子一身。
天子的恩宠代表了一切,若是天子无人问津的地方,那就是冷宫。
李玉隔三差五就会去一趟永安宫,告诉慕辞皇上今日宠幸了谁,又遇见了哪个新欢。
他不只一次说过:“皇上对娘娘是特别的,只要娘娘姿态放低一些,皇上就会不计前嫌,和往常一样对娘娘恩宠有加。”
慕辞不知该怎么回答李玉。
其实是独孤连城腻了她的身,想要她的心。若她能将得出来,她大概也可奉上。因为她知道,在后宫这种地方,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