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侧(8)

“参见太子殿下。”

夏侯佳泽目不斜视,径直而入。

高朗指挥几个小厮将车上的补品搬下,跟随其后。

去往夏侯君安寝殿的方向金嬷嬷上前请安说王爷和王妃在花园里赏花儿。

“皇弟和弟媳还真是恩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唐暮懒洋洋的随夏侯君安起身,抱拳,躬身。

“弟妹这礼有些豪放呀。”

唐暮当然不知道女子应该如何行礼,更不知道梵璃的女子该当如何行礼,他只会他的礼。

“太子之前说一家人私下里应当不拘小节。但王爷要给太子行礼,我也不得不向太子行礼。既是行礼,什么礼都是礼,殿下说是不是?”

给你行礼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跟太子一行人过来的金嬷嬷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自家王爷看起来倒是镇定。

“呵呵,是,弟妹说的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这,是在干嘛呢?”不是说赏花儿呢吗,怎么跪了一地的人。

“捉贼。”

“捉贼?你府里丢东西了吗?”

“家贼。”

太子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立刻有人上来奉茶。

“我说二弟啊,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问一句答一点,一次说完不要吊你长兄的胃口好不好?”

夏侯君安回说正在调查自己前日中毒一事。不问自取即是偷,想取主家之人性命的,可不是罪大恶极的贼吗。

太子敛去笑容,茶杯“嗒”地落到石桌上,沉声问:“可有眉目了?”

“尚在查问。”

没说有没说没有。

“这么问当然不易问不出什么来。来人呐,给他们用刑。一十三道酷刑,通通来上一遍,看他们招不招。”

跪在地上的人连忙磕头求饶。

渊王未加阻拦,柴房的芽儿抖得尤其厉害。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那个新来的丫鬟说只需把那药粉掺在王爷的药膳里。药膳是太医开的,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事成之后,她背后的主子不但会重赏他,还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他孩子的病。他心急孩子的病根本来不及细想对方怎么什么都知道。对方又说,王爷本来就是病入膏肓的人,就算没有这包药也活不久。一个将死之人换自己孩子一条命,他决定冒险一试。

现在招了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此时不坦白,受不住皮肉之苦再招,恐怕就必死无疑了。正当芽儿抖着浑身要站起来招供的时候,又听到背对着他的太子说道:“父母生养你们何其不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想着谋害皇子!”

这话说的芽儿又有些害怕,怕招了会连累家人。惶恐间他瞥到那个丫鬟在不远处的回廊边看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芽儿激动的站起身冲到太子身边指向前方:“是她!”

高朗手起剑落,芽儿脖子上慢慢渗出一道血珠,猝然倒地。

“喂,你!”唐暮蹲下身试探鼻息,已没了气息,抬手将芽儿瞪得老大的眼睛合上。

在芽儿指的方向,夏侯君安什么都没看到。

“居然是他!”芽儿莫名跳起来,金嬷嬷自然而然的认为他是起来认罪的。气急道:“亏我月月都将工钱提前预支给他,他居然想着谋害我们王爷!”

他?唐暮觉得太子的嫌疑都比死去的芽儿大,如今已然死无对证了。

“他为何需要月月预支工钱?”

“回王妃的话,芽儿的幼子患了重病,常需请医问药。只要他来找我,我必会支取工钱给他。只因,只因……”金嬷嬷早年丧夫丧子,对于这种情况心生怜悯。偶尔芽儿的工钱还未足月就被支取干净。她便会拿出体己来资助他,多年来将夏侯君安当做精神支柱的金嬷嬷想到自己帮助了这样一个人,心里懊悔的不成样子。

“既已经抓到凶手,二弟便可放心了。把这个贼子的尸体拖出去乱葬岗扔了。”

唐暮正要阻拦,只听夏侯君安说到:“父母之于子女之心情有可原,本王已无大碍。既已伏法,此事便就此揭过吧。”

不过是朝堂暗涌争斗下的牺牲品。事后渊王命人将芽儿的尸体送还,并给了一大笔安葬费。

“将来本宫继位,二弟如此仁慈怎能于朝堂之上助本宫压制群臣。”

“皇兄乃天之骄子,自有天佑。臣弟身体不济恐要令皇兄失望了。”

“你啊……”太子摇头,暗地里捏紧了拳头。

高瓦明堂之下的美貌少妇对着铜镜精心梳妆。和普遍穿着宽大衣袍的其他女子不同,她穿的是一身高束腰的中原形制汉服。她最近穿的都是这类型的衣服。渊王成婚当日,她曾看到过渊王妃的穿着。原本只是图一时新鲜穿的,没想到太子意外的很喜欢看她这么穿。她自认为自己要比那个搓衣板身材的渊王妃穿起来要好看的多。这种衣服能把她前凸后翘的姣好身材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不像他们国家的衣服,长成水桶那样照样能套进去。

耶律良娣抿完唇脂,丫鬟赞叹:“良娣真好看。”

太子沉着脸跨进门,看向一身招摇明黄色华服的良娣眉头微促。要不是看在耶律相国的份上,这个蠢女人给自己当通房侍妾都不够格。皮肤如此暗淡,却总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明明是一副小家子相,却总是喜欢扮成熟装性感,化个妆能把自己整得老十岁。不过是违心的夸赞了她两句,她便至今都穿着这些衣服。

夏侯佳泽一看到这身衣服就想到那个出言不逊的兆安公主,脸色更加不好看。

“殿下?”

太子立马收起刚才的不快满脸堆笑搂过她,耶律良娣顺势坐到太子腿上,丫鬟们纷纷退下。

“殿下今日可是又去渊王府上了?”

太子点头。

“渊王如何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二弟?”

耶律良娣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殿下是吃醋了吗?”

太子笑而不答,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哎呀,人家不是关心渊王,本来想给殿下个惊喜来着。”

太子皱眉,预感到事情不一般。果然耶律良娣兀自说:“前段时间渊王府里招了好些从中原来的人去府上做下人,臣妾便偷偷地安插了一只眼睛进去。”

“眼睛?”太子想到芽儿死后还盯着的那个方向,猛地站起身。

“殿下……”

“本宫没有告诉过你女人只负责在□□貌美如花便可吗。”

耶律良娣不知死活的靠过去搂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殿下,兰燕只想为您排忧解难。”

如果她抬头,就能看见太子脸上极其不耐烦的表情。

太子强压着怒火问:“人呢,可有撤出来?”

“殿下放心。”

一个杀手怎比得上她的太子殿下?可怜那杀手还没从成功脱身的喜悦里缓过神来,便被一群无端出现的黑衣人围攻砍杀。为首的黑衣人在他身上一通翻找,收走了那几张还没焐热的银票。

“此人是易容进的渊王府,渊王那边再怎么查到了这步也会断了线索。谁也不会想到,那个从渊王府逃走的小丫鬟,会是个男人假扮的。”

太子明显松了口气。不过查不到线索归查不到线索,不代表渊王不会怀疑自己。他善待芽儿的家人,还有临行前他说的那番话,分明是在暗示太子自己无心争皇位。这和面对面挑明:我对皇位不感兴趣,你不要再针对我,不要再对我下杀手没什么分别。

不过,怀疑能奈当今太子何?

翌日。

太子从上书房出来,手上攥着一副被捏的有些皱了的字。一路上巡逻的侍卫,时而路过的宫女太监向其行礼问安他都似没听见般。宫人们不敢停留,匆匆回到原来的位置。

上书房里,身着藏青色,上绣暗花龙纹长袍的男子,浓眉长须,若不是眼角的些许细长纹路,根本看不出他已经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男人肩膀不甚宽阔,身形中等,乍一看去显得有些单薄。身侧伺候的太监总管小心地研着磨。

“皇上……”

“你可是觉得朕今日的话有些重了?”

魏总管摇头,“老奴怎敢置喙皇上。”

“你是不是和泽儿一样,认为朕偏心老二和老三?”

魏总管干脆低下头,静静地听。

当日梵璃与尚国同时求娶宣国公主,连太子在内举国上下的人恐怕没几个人会想到,他最终将兆安公主嫁给了体弱多病的次子夏侯君安。三子夏侯定邦乃宠妃敏妃所生,借着双喜临门的名义给儿子讨了个封王。夏侯玉想,日后也终究会封三子为王,早封晚封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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