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高个,皮肤比较白,眉眼细长,眉毛有点淡,头发很长。有点怕冷,最近常穿的是白狐裘的夹袄。”
听他描述的有些乱七八糟,大爷笑呵呵道:“是个姑娘吧?”
皮肤白,柳叶眉,这个天就穿夹袄可不是个娇弱羞怯的姑娘吗!
“啊?呵呵,呵,不是姑娘,是个长的很秀气的男人罢了。”
大爷初听有些吃惊,听他解释,仍是笑,手上动作没停。
糖人渐渐显现出人形来:挽着时下贵公子最流行的发髻,其余的头发披在脑后,大爷细心地跳出一绺来放到胸前。白狐裘的毛边用小牙签细细密密的划出印子来。糖人左手放在腰前,右手背在身后。
唐暮惊叹,真是神了,颇有夏侯君安的神韵。尤其是低垂的眼眸,像极了他思考中的样子。
付了钱,唐暮脚步轻快的回王府。他只顾看手上的两个糖人,被迎面走来的男人撞了一下。
“喂,撞了人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吗?”
那人脚步飞快,撞了人也没有停下。
“真是没礼貌。”唐暮冲着那个背影嘀咕一句,转弯时看到其侧脸有些眼熟。芽儿被瞬间断喉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和父亲上过战场,他自己都不记得曾杀过多少人,可他就是不太喜欢这个叫高朗的侍卫。
来到靠近揽星阁的那面院墙,跃上海棠树的唐暮望着手上的糖人犯了难。买是买回来了,这要怎么送出去?一送出去自己偷偷出门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压弯的树枝发出熟悉的响声,羽儿从房里跳出来,压低声音催促:“我的好王妃,你赶紧下来吧!”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最后一次帮这个不省心的主子打掩护。总这么提心吊胆下去,她要少活好几年。
在羽儿不要命的催促下换好衣服,唐暮拿起糖人打量了又打量,最后决定,还是吃了吧。先吃哪个呢?
“二嫂!”圆滚滚的肉球扑到他怀里。
“呀,糖人儿!”唐暮还没来得及收,左手的“夏侯君安”就被怀里的小东西夺走了。
“咦,这个糖人长得,怎么那么像我二哥?”圆滚滚正准备舔,看清糖人的样貌及时的收回舌头,对着门口慢悠悠跨进门的人喊:“二哥你看,这个糖人和你长得好像!”
夏侯君安仔细瞄了两眼,神态上确实很像自己。
“这个是你自己捏的吗二嫂?”
唐暮尴尬的笑笑,夏侯君安走到他们身边小声对他说:“以后想出去直接走正门就好,不用总是翻院墙。”
尴尬升级,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翻院墙的。唐暮正准备当没听到,圆滚滚嚷道:“二嫂,我也要和你一起,□□出去玩儿。”
羽儿顿时有些幸灾乐祸。
“小孩子家不要听风就是雨,你二哥逗你玩儿呢。这糖人儿是我自己无聊捏的。”
“哦~那你再给我捏一个,捏成跟我长一样的。”
“额,我今天累了,不想捏了。”
“二嫂,我将来像二哥这么大,娶老婆的话一定以你为榜样。”
“有眼光。”欸,不对,怎么把自己绕进去了。
“只要跟你性格差不多的,一律不能要,撒谎都这么没水平。”
“嘿!小东西。”
唐暮要去挠他咯吱窝痒痒,小胖子还挺灵活的,刺溜一下从他怀里滑走躲到夏侯君安背后。
“咦,二嫂,你手上的另一个是谁啊?”
唐暮迅速把右手的糖人塞到嘴里,支吾道:“啊,额,这个是随便捏的,没有谁。”
咯嘣一声,唐暮把“自己”吃了。
圆滚滚盯着手里的糖人好一会儿递给夏侯君安。
“定邦要是喜欢,拿去吃好了。”
圆滚滚摇头:“这是二嫂送你的,给你。”
夏侯定邦接过糖人,微微一笑:“谢谢阿默。”
“阿默是谁?”
“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做什么?”唐暮捂住圆滚滚的嘴把他带出门,“走,我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去。”
“你不用跟着,本王在就好。”
“是。”
夏侯君安就这么举着糖人跟在两人身后。
“我还要吃那个软心的酥糖。”
“吃什么糖?”唐暮捏住小胖子的两颊看他的牙齿,“你看你,后槽牙都黑了,里面住的全是虫子。”
小胖子双手捂脸,“你胡说。”
“不相信是吧。你是不是经常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牙疼?吃硬的东西也会疼?”小胖子点头,又摇头。
“你就继续吃吧,等你的牙被虫子掏空了,你就和没牙的老头老太一样,什么都吃不了,只能喝汤吃粥。”
酱香汁浓的大骨肉,香酥爽脆的烤脆骨,酸甜适口的松鼠桂鱼,甜香软糯的酥糖……围成圈圈在小胖子的头顶上方盘旋,然后啪的一声炸的无影无踪。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对着一堆美食无从下口的惨状,大家都吃的很香。只有自己面前摆着一盆汤,连根肉丝儿都没有。
夏侯君安在背后看着他忽悠三弟,不上前也不插话。
“小孩子,少吃糖。”
“那你想让厨房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除了甜的你想吃什么?”
“除了甜的我都不想吃。”
“……”
“二嫂,你什么时候和二哥给我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出来?”
“……”为何话题跳的如此之快。别说他不能生,就算他生得出来,生出来的也不是弟弟妹妹吧?
“二嫂,你怎么不说话呀?”
“……”说啥?
“二嫂,下次你再□□头出去玩能不能带上我一块儿?”
“……”
唐暮抓狂,怎么这么多问题,行走的的十万个为什么嘛?
“不带!”
“带带我吧,带带我吧~”
“……”
十三
愣头青发现司马太医最近心神不宁。
“前辈还在为王爷上次的事情烦心?”
司马太医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前辈真的是多虑了,皇上和王爷要是想追究早就该下旨了。您老不用担心,王爷都好了。就王爷那个身体,谁不知道咳嗽一声都能把肋骨折咯啊……”
司马太医瞟这个二百五一眼,抱着杵药罐挪动屁股换了个方位。
“前辈你听我说,凡事要放宽心……”
宽你姥姥!司马太医叫苦不迭,本想甩锅给这个书呆子,没想到差点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相貌清秀的小太监进门上前施一礼:“司马太医,太子良娣身体稍有不适,还请太医前去诊断。”
“我去,我去。”愣头青忙不迭道,生怕错过邀功的机会。
小太监浅笑:“太子殿下指明请的是司马太医。”
司马太医拨开他,指指案桌上的药方:“把韵贵人的方子配好等我回来检查。错漏半点儿,这个月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愣头青对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自语:“不就配个方子吗,照着单子配个药我还能配不好?前辈也太小看人了。”
太子手上把玩着一个小小的桃核红绳手串儿,司马太医近前抖如筛糠,立刻就跪下了,头在地上磕地砰砰响。
“老臣请求殿下开恩!”
太子磨砂着那颗用桃核雕刻出来的小鱼,慢悠悠道:“您老玩儿的好一出金蝉脱壳啊。”
“殿下恕罪,臣的家人是无辜的!”
开恩?要不是眼前这个老家伙怕东窗事发后遭连累,急不可耐的将那个纸上谈兵毫无实战经验的废物推到夏侯君安面前,他怎么会被父皇暗示,被迫为其寻找民间大夫?这大夫若是不妥帖,他会背上不顾手足之情的骂名;若是妥帖,只怕此时那人已经知道真相了吧。想到这里,太子的笑带上几分森冷的狰狞。
“您老倒是给我一个饶了你的理由啊。”核雕咔嚓一声,在太子手中裂成数瓣。
“殿下!”司马太医重重扣首,额头渗血,“是老奴医术不精,没能及时发现渊王殿下的不妥之处。渊王如有任何闪失,老臣愿以死谢罪!”
司马太医侍奉朝廷三十多年,若说医术不精谁会相信。
太子嘴角挂起一个满意的弧度,他要的不过就是个能替罪的羔羊。贸然动手除去这个羔羊反而会露出蛛丝马迹,引起别人的怀疑。他这个大哥面子上的工程做的还算不错,哪怕真的有一天要废了这颗棋子,也要用他扳倒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