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看客引我笑场(10)

作者:溥玉PUYU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但再要换地儿也就只能跑几里外的街了。茛公子心里唉声叹气说这民国资本家万分险恶,他现在为了谋生也只能糊弄糊弄一些消息不灵通的老百姓了,吃的是骗子钱。但仔细想想:也不对。他也没求谁给他钱,都是自个儿受着腮帮子吹红脸吹裂的苦换来的血汗钱,怎么能叫‘骗子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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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人间天上快活楼,阴阳和合跛子街”。这‘快活楼’呢,说的就是个美妙似仙境的好地方------毕竟人活着总得有个死后当神仙的白日梦,要能活着就过神仙日子自然早点过,于是便有了‘人间天上’这个人为建造的仙境。但是咱今儿要说的不是这‘快活楼’,而是‘跛子街’。

天上对地下,有神就有鬼。这‘跛子街’就是专门贩些和阴间挂钩的物件,常见的小玩意儿就是些纸人儿、黄白元宝、金银箔纸、香塔甚么的;往大了讲无非订做棺材、骨灰盒;少部分做活人买卖,好比那阴婆婆通灵、白伶人唱丧戏、守头七的鬼薪。种种做的都是死人买卖,赚得是阴间财。这听着是蛮不吉利的,但是人却实实在在用的着。因而虽然这行掉阳火却依旧有不少人愿意干这勾当。‘跛子街’如其名,就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阴街,一整条大几百米的窄巷子中挤满了灰扑扑的香烛铺。这条其貌不扬的大臭虫都被朝东南的一堵高墙遮了严严实实,终年隐没在黑暗中见不得光,因而地表潮湿布满青苔。

小年前后七八天跛子街的来客最是多。茛四盯了俩月日历就等着这天。想他一唱阳曲的今儿竟然得做一回白伶人了,世事难料啊,事事难料。

第8章 高堂再度青衣谪角2

正五更就是跛子街开街的时候,但是现在你往阳街上一巴望会发现没个铺子开门。但阴街却是大部分都卷开了铺盖,这里的营业时间相较阳街不大一样,正常是错开人气最盛的时候开张,并且正午的时候会临时锁街。茛四就是踩着开街的点儿来这儿蹲财神爷------或者蹲个家里死了人的大老板花钱请什么都会的茛公子唱丧戏------人死了,曲还都是唱给死人听的,管你得罪过谁,唱得好还便宜不找你找谁。

跛子街的尽头是个死胡同,巷子尾边上断节似的栽了两道黑枝白花的槐树,槐阴小道止于一面黑灰色的厚水泥墙,看起来坚不可摧。你若留心瞧瞧便能寻见那苍冷的槐树身后有间小木头门,木头纹中刻着霉斑,但是铜锁却油亮得很------很老旧的铜狮子脸样式,估计是常摸,狮子鼻孔泛着金钱的光泽。

一看上去,就有扑面而来富有历史感的铜臭味。茛公子并不自予圣人,他现在要是不爱钱他就得饿死,因此于他而言,见到这年代久远的小木门他就像看到了亲爹爹,是拯救他脱离饥饿困顿的老父亲。

大隐隐于市,茛公子深谙此道理-------他本打算礼貌扣一扣狮子头,待主人答应再进去讨钱,却不想手刚握住门把子那锁就掉了。

……掉了。

刚刚还气势恢宏的狮子头现在就这么摔在茛四脚前,零件四分五裂。

我不是我没有别看我这不是我|干的就算是我|干的我也赔不起!!!

茛公子人不傻钱也不多,好好一精明小伙子却当即呆在原地:里边别是个碰瓷儿的主,要真是今天非得把他一身衣服扒干净,如此可能都走不掉。

茛公子在门外顶着脑袋吹冷风,身旁槐树叶无风自动,飘飘悠悠从树干上晃荡了三两下,打了几个旋儿便跌在了地上,跌在了无辜的茛公子脚边,和狮子头残破的身躯惺惺相惜,看起来楚楚可怜、萧条万分。

茛公子觉得此情此景此人此心亦是萧条无比。如若秋风扫落叶渲染悲春伤秋之气氛,那么冬风扫落叶是什么?先是映衬饱受金钱压迫和社会制裁的五好青年身心的虚弱无助,从而追本溯源引发万人垂泪深思感慨,最后达到救可怜人于水火的目的吗?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茛四仔细捡起零零散散的残躯,心下作出郑重决策------他是个诚信人,怎能犯了错逃跑?

……关键他是觉得他要再不进去他就要冻成傻蛋和狮子头相依为命做同类了。茛四苦笑。

并且事实证明茛公子跌打滚爬所得出来的经验从未让他失望过------推开门里边别有洞天,一面内嵌在墙壁里的厚实木门虚虚地掩着,里边传来人稀嗦的交流声响。门上提了一块蓝底金边的匾额,三个大字上边儿镀了层银,写的是------‘葬事馆’仨字。看来这才是不起眼小木门的庐山真面目。

茛公子学聪明了,这次没去碰门锁,仅仅轻轻敲了敲门板,吸引了门内两个连有人进来都没注意到的傻瓜的注意力。

“……”

“……”

交流声停止,但依旧没人理他。

尴尬尴尬。

茛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因为傻孩儿跟他说过数次他假笑起来尖酸又刻薄,脸上每个部分都好像在嘲讽,因而只是神色淡淡地问候:“打扰了。”

还是没人说话。茛四能感觉得到对面二人好不顾忌打量他的目光------真的很直白,像是碰瓷儿准备讨债的。茛公子手心起了层薄汗。

那二人面面相觑,几个眼神来回之间似乎传达了百十来条信息、交流了无数内容,最后由一位身材欣长面目俊秀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这屋内灯光大盛,茛四没瞧到从哪儿发出光来,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对面二人是背光的,又由于是坐着,以他现在站的位置看那俩人,他们的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光影中,这下子有个人站起来走进,茛四才瞧明晰对方张什么样。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那是个眉目间都漾着春风化雨的年轻人,有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嗓音润泽,第一印象即是给人非常干净。

同为商汶水小姐的温柔,却又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官,这可能体现在:如果你将二人置在一起,你会在第一时间内在二人间择出他是正常人。

“请问此处聘招白伶人吗?”

茛公子思索二月,始终认为街头讨饭不是长久生存之计,并非是可持续发展战略。为了不饿肚子他得找份稳定工作。那么关键问题来了------他会干什么呢?他这副身材板儿又能做甚呢?

桥头扛大米拖白|面?工地推车垒墙搬砖头?吃子弹敲枪管打土匪?

不,他不行,他虚。

他只会识字唱曲打哈哈,损人利己坑蒙拐骗厚颜无|耻吃软饭。教书轮不着他他也没功夫考这考那,一个傻孩儿够他受的一群熊孩子能烦死他。

唱阳曲也不行,他被瞿老爷一句话给封杀了,混不下去了。所以呢?就他会的来说,他也只能去找份阴间的工作混混日子,也就是唱阴曲。反正八|九不离十,白伶人也是伶人,本是一家只不过唱得东西有所不同、阴阳怪气了点。关键是人瞿老爷手再长也伸不到阴间去,和死人计较是非对错。

年轻人面色尴尬,迅速回头看了眼还隐在黑暗中的同伴,见对方没有出来的意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茛四的目光中带着歉意和复杂:“很抱歉,我们并不是这间店铺的主人,仅仅是暂住一时,过一会儿就该离开了。至于店铺的真正老板……”他面露为难,“说来怕您不信,我们也不清楚。”

茛四:天要亡我。

茛公子再一次叹气,沮丧至极:“打扰了。”他来回搓了几次手,掏出裹在手帕内的狮子头零件放在身旁的供桌上,心里再次默念数次‘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干完这事儿后就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颤颤巍巍、气息不稳的询问:“请,请问您是戚老先生吗?”

茛四就愣了下,不留痕迹收敛好回答道:“小先生说的没错,我本姓戚,但是……真的谈不上老,鄙人年方二三。”他再次转过身去,并且自暴自弃笑得像是要吃小孩儿,一脸阴森森扎刀子:我不老,我真的不老,你这个熊孩子怎么说话呢?父母怎么教的啊?

但见阴影之中鬼鬼祟祟的熊孩子一个踉跄,以肉眼可见抖动幅度和频率向茛四这边缓慢挪移。

面貌清隽的年轻人一时之间笑得也格外牵强,看着茛四直冒汗。他扶着差点左右脚打麻花儿的熊孩子走到茛四面前。

“您,您好!”熊孩子发型很奇特,至少在茛公子看来。饶是他走过大江南北再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头发颜色五彩缤纷还卷得跟杂草一样的发型。熊孩子哆嗦得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厥过去,多亏了同伴支撑才没丢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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