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路惨淡一笑:“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那你来说说,海叔为什么要杀人?
“他没有杀人!”琦哥儿脸色凝重,“编剧失踪的时候,他好好在北京,你一查就查到。”
“他是在北京,可共犯呢?共犯多半是本地人,你也知道是谁吧。”
琦哥儿急了,“我不知道那只手是不是编剧的,也不知道共犯是谁。你可以别管这事吗?”
“不可以,我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明白。”
“别骚扰她!”琦哥儿拦住成天路。“骚扰?”成天路火气上来了,这些日子的奔波、疑虑和恐慌全都成了委屈,一股脑儿地倾吐出来:“我好好一人,被你
们卷进这些破事里,我才是被骚扰那个!多少次我说要退出这电影,我说我们别查这事了,我说不要来这县城。现在我已经在这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差一哆嗦就射门了,谁也挡不住我!我就要知道真相!”
琦哥儿垂头不语。成天路推开他道:“你说过不想看人受罪,现在那俩编剧还活着吗?手都被砍下了,这不算受罪?你嘴上说得漂亮,落到自己人身上,杀人放火都无所谓了!”
琦哥儿蹙着眉,紧握着背包的带子,声音低了下来:“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但我会弄明白的,你给我一点时间。”说完,琦哥儿转身,毫不迟疑地扭开门把手,消失在门洞里。
成天路直愣愣地看着琦哥儿离去,手足无措。他本来是想拥抱琦哥儿,叮嘱他注意安全,可话到嘴边就成了质问、发怒。
他还想到,这是两人第一次吵架,没来得及和好,琦哥儿就要飞去国外,好多天不能见面。他慌忙追了过去,等电梯,穿过走廊和大堂,跑到了门口。零零九说,琦哥儿坐上一辆凯迪拉克走了。
作者有话说:
老毛病,线索太多,啰嗦。下章开始收线了,进入最后一幕的解谜
第61章 母亲
凯迪拉克把琦哥儿送到了郊区,在鸟禽公园前停了下来。他让司机帮他把行李寄存机场,便孑然一身,驻足在生锈的园门前。
巨大的网像这里的第二层天空,低矮、肮脏、哪儿哪儿都是漏洞,却还是罩在头上。跟上次一样,门口的票亭空无一人,洞开的铁栅栏静悄悄的,立着一条无形的界线。根本不需要人把守,任何感受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踏足这凄凉的园子。
他放轻脚步,走到一处隐蔽的林荫下,等待。不到一小时,出租车停在门口,成天路走了下来。琦哥儿知道成天路不会放弃,势必亲自来确认园里有什么。
他突然有了一股冲动,想去呼唤成天路,和盘托出他知道的各种隐秘。身子刚一动,琦哥儿就住了脚——不能让成天路陷进去。这事儿盘根错节到了现在,已经无解了,他能预见的只有更多的伤害。
让他进去吧。他什么都不会找到,地面上什么都没有,除了逃不出去的鸟。
成天路轻轻地踏在落满树叶的林地,以免发出声响。他知道不必要那么小心翼翼,硕大的园区没有游客,不见工作人员,充斥着荒山野岭的孤绝感。最让他惊异的是种类繁多的鸟。美丽的鸟禽四处可见,毛色丰润,看来一直有人喂养照料着。可这破园子哪里来的收入?是谁在饲养各种珍禽?
这里绝非荒地,成天路甚至感觉到,这公园像是座私人的园林,而他正非法入侵领地。
穿过树林,他来到一处破败的铁皮屋。院子里孔雀不怕人地四处踱步,麻雀和杜鹃啄食小米粒和小虫。敲了敲门,无人答应。他推开门,腐臭气扑鼻而来,夹着让人厌恶的腥味。成天路的神经绷得紧紧,轻手轻脚走进屋里。
屋里静如孤坟,空气弥漫着一股烧煤的烟雾。成天路掩着口鼻,努力瞪大眼睛,在灰蒙蒙的房子里喊了声:“有人吗?”
看了一圈,屋里是有人长期居住的,日用品俱在,里间有个黑黝黝的厨房,煤烟味就是从厨房里传出。地板上放着几桶内脏和碎肉,血水汪汪,腥臭难闻。成天路赶紧退出厨房,被煤烟和臭气熏得胃直反酸。
斗室一眼看完,没有可以细究的线索。他走出房间,冷不妨与一人打了个照面。成天路意外之极,张口招呼道:“胡秘书,你来看鸟了?”
小胡吓了一大跳,冷眼瞪着成天路:“真是哪儿都有你啊。”
成天路笑了笑:“那是,见到你真高兴,表示我没找错地儿。”
“你找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你们留在这里就给我老实点,别他妈乱走。”
“你找什么我就找什么,”成天路最不缺就是厚脸皮,追问道:“胡秘,你是不是收到消息,那两编剧被关在这里了?”
胡秘书不理他。跟他一起来的几个安保四处翻看,吓得鸟儿四处乱飞,鸟屎如雨。小胡一边擦着脸,一边骂道:“什么鬼地方!这园子早该关掉。”
“鸟禽公园是谁在管理?”
“成记者,请你立即离开。现在这儿已经不是景区了,你也没买票吧?”
成天路晃了晃记者证,“景区我不敢蹭,我是来采访凶案现场的。胡秘,你找到什么线索了,我们集思广益,一起研究怎样?”小胡翻了个白眼,对这种牛皮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当他是透明人。安保翻了半天,也被腐肉臭气熏出来了,一无所获。他们在园里各处查看,除了鸟,还是鸟。在展览厅,他们把标本都推翻在地,照片摘下来,随手扔地上。四处一片狼籍,跟被打劫过一样。
琦哥儿靠在树干,歪着头看天空,想着心事。成天路进去没多久,他就看见小胡带着一群人走进园里。这是琦哥儿第三次来这里,每次都遇见熟人,第一次是海叔,第二次是童一如,这一次连小胡都嗅到味儿了。
世界真的小——不对,他们的相遇并不是偶然。桑南先生说这是因果的网,束缚了每个人,无论跑得多远,他们终会回来这里。
他想起遇见海叔的那一天。那是一周之前了,海叔很惊慌,质问琦哥儿怎么发现这的?琦哥儿撒了个谎,说他来公园画孔雀。
“不要说见过我,也别再来这里。”海叔的脸抽搐了一下,悉心修整过的脸登时不对称了。
“你又为什么来这儿?”
海叔看着天网,犹豫了半晌,才说:“这是我的家。”
“咦?”琦哥儿意外极了:“你的家不是那个村子吗?”
“钵子口是我更小的时候的住处,那里发生了很大的事故,死了很多人——到底是什么事,我已经记不得了,回来就是想弄个明白。从村里出来后,我被带到这个公园里,住了几年。这里的事我一直记得……一直记得,怎么都忘不了,都是些可怕的事。”海叔的眼里充满恐惧。
看了眼鸟禽公园,琦哥儿道:“孔雀。你跟多米一样,很怕孔雀。”
“不止是孔雀,还有各种鸟,尖嘴吧、尖爪子,没有感情的眼睛。我怕所有的鸟。偏偏她很喜欢鸟,我们在这里住的几年,每天都被鸟包围。鸟像这网一样,我每一天都想逃走。”
“她是谁?
海叔捋了捋丝毫不乱的灰白发,这个问题让他紧张又羞愧。他露出有点孩子气的神情说,我妈妈。
小胡恨不得挖开这里的每一寸土,可公园面积超过1公顷,面对密密麻麻的绿植,他不知从何下手。一行人沿着红砖路,来到了湖边。其中一名安保说:“那边有个人!”
众人精神大振。安保一左一右,夹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快步走来。男人污渍斑斑,臭味难闻,身上的脏污像是血迹。他油腻的齐耳姑娘头也沾着脏物,咧嘴一笑,口腔里的牙齿几乎掉光了,看起来智力不太正常。
小胡的助理说,他是鸟禽公园的员工,自小在这里长大,转头问他:“你的妈妈呢?”
“妈妈走了。”
“走了?”那助理很诧异,转头跟小胡解释说,“这座公园在十三年前就停止拨款,本来应该关门的,但是管理员自己包了下来,私人经营。这里位置偏僻,游客很少,这几年怕是一年都见不到活人。”
成天路插嘴:“可鸟儿养得挺好,都是管理员自己掏钱?”
“那个老太太特别喜欢鸟,不知道钱是哪里来的,总之一直开着门。她应该不会遗弃她的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