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的范阳似乎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富户、世家的住所已经点上烛火,亮澄澄的一片,歌舞升平,美女如云,美食流水似的奉上桌。
百姓们与低级士兵们住的地方则一丁点生气都没有,即使夜幕逐渐降临也不见点起烛火,一片寂静。
“范阳守不住了。”赵信叹息。
身后的下属不明白,“他们因着城内还有百姓,也不敢攻进来......先生怎么就先泄气了?”
赵信摇头不语。
城外的大军确实因为城内有无辜的百姓而不敢擅自进来,但城内的人也出不去了,城里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百姓们吃不饱饭,迟早都会不怕死地反了。
赵信对范阳并无感情,也不觉得自己要一辈子死守在这里。当初之所以来无非是因为宣郡王对范阳的莫名信心,信誓旦旦地觉得自己能凭借范阳翻盘,现在既然已经看出范阳无未来,赵信便也回头便开始吩咐:“收拾好我们的东西,看准时机,我们就走吧。”
“是。”
下属点头,忽的想起府中还有个萧玦,询问这一位该怎么办。
赵信皱眉,想起萧玦那张战战兢兢的脸就觉得腻味,正要说管他去死,却忽然想起之前在城楼上看着的那个年轻的,有些眼熟的将领。
那个人.....是不是和萧玦有些相似?
几天后的傍晚,萧琮趁着夜色与几个身手灵活机敏的士兵悄悄地溜到了范阳城门口下方。
赵老将军最近都吩咐着伙夫在风口做饭煮菜,这一出实在是够狠,饥饿的百姓和不少低级士兵抵挡不住生理需求,在范阳城内与世家将领有了几次小冲突。
虽然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但双方的怨气越来越大,就差一根能够点燃的火苗。
赵老将军深知手无寸铁的百姓对上世家将领根本毫无优势,只怕死伤严重,便和副将们商量了一番,决定派人过来先把百姓们放出来。
萧琮武功最好,便由他挑了几个机灵的一起过来。
这段时间城内冲突不断,叛军不得不将大部分的精力转移到城内的镇压上。城门上只有几个昏昏欲睡的士兵在巡逻,有一顿时间没有吃过饱饭更是让人无精打采,十分松懈,正是潜入的好时机。
萧琮抬头看看笔直的城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爬山虎,找了个隐晦的位置将铁爪扔了上去,准确勾住城墙上的突出处。
伸手用力扯了扯,确定稳当后对着几人示意一下,萧琮率先爬了上去。
他身手好,三五两下就上了去。
上面一片黑暗,连个烛火都没有。
萧琮心中明白,这是因为范阳城的资源储备不多了。
剩下的几人很快也悄悄上来了,萧琮做了个手势,几人默契点头,一一避过巡逻的士兵,悄无声息地进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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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
萧琮几人一一分开,几人自己挑了个地方飞身离开。
萧琮站在屋顶看了看,纵身往城东而去。
城东多是普通百姓,此刻站在顶上,在夜色掩盖之下观察着,萧琮越看越心惊。
饿得瘦骨淋漓的还好,但一路看过来,不少人身上却是受了伤,伤口被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料缠上,血丝又渗出来,发出阵阵恶臭。
伤员躺在木板上发出痛吟叫,家人跪坐在一旁低泣。
应该是前几日冲突时受的伤。
萧琮心中越发愤怒,不忍再看,却将身上带着的药粉药丸留了下来,每家都给了点。这些东西是萧琮出来前从军医那里拿的,都是止血的药材研磨而成,不说立刻起效,但续命还是可以的。
而百姓们需要的,就是续命的时间。
萧琮离开了城东,转而向着宣郡王府那边而去。
与百姓那边住的地方不同,宣郡王府灯火通明,两头巨大威武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地蹲在门前,灯笼之上的金漆书写的郡王府的牌匾也未取下,在火光映照下金碧辉煌。
府内更是香气袭人,花红柳绿地喧嚣。
萧琮没走太近,那里毕竟是赵信的底盘,他武艺不在自己之下,身边又有诸多暗卫,不宜靠近。萧琮只站在不远处的房屋上看着,大概看清府中的门路便转身离开了。
正在屋内饮酒的赵信意有所觉,抬头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银月。
“大人,怎么了?”陪宴的乡绅察觉,问了一句。
赵信收回目光,什么话也没说。
乡绅也不觉得尴尬,恭维的话语连珠似的就说出来:“有大人在,我们拿下外面的军队指日可待!”他们都知道赵信手中一股力量,但却没想到赵信已经准备抛弃范阳了。
赵信闻言勾了勾唇角,举杯向着众人一饮而下。
百姓们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家门被人送了伤药,秉承着司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都给家中的伤员用了药。效果很好,止血后将烂肉剃掉,再上一层药粉,连痛呼声都小了下去。
伤员在三五日后甚至能勉强下来走动了。
这么大规模的愈合很快就引起了邻里间的注意,大家伙也不声张,默默一对话便知道自己这一带家里有伤员的都被送了药。
城里的那些老爷们肯定不可能,叛军现在更是连自己都顾不上........四目相对间,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城外的朝廷大军身上。
“朝廷有人进城了!”
“他们要来救我们了!”
“........别声张,瞒住点!”
..............
他们很快就将整个消息自我封闭在了自己这一块地区,邻里间甚至互相监督,就怕出了叛徒。每个人心里都在期盼着今晚能再收到好消息,他们实在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萧琮几人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在城里潜伏了五天之后,萧琮几人终于将城中的守卫路线和换防时间一一搞清楚。
“子时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萧琮指着简陋地图上的范阳西城门。那边的城门并不通往大路,直通的是山路,因着这,极少人会往那边去,久而久之也日久失修,守卫也最少。
“可是怎么过去呢?”城中百姓居住的地方太分散,有的住得远,要过去绝不简单。
萧琮沉吟,“先将附近的百姓疏散,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边,我再去将东城门打开。”
几人大致同意了这个方法,将细节再推敲一下,便悄悄地回了一个人去通知赵老将军。
剩下的人在夜色中再次分散在城内,将消息慢慢散布出去。
中年男子在睡梦中被伤口的疼痛惊醒,下一瞬就听到窗外传来的话语:“三天后,子时西城门。”
男子下意识捂住嘴,瞬间意识到这就是给伤药的人。
妻儿也随之醒来,小姑娘也安安静静地看着父母,不说话。
等门外彻底没了声响,男子才悄悄推开窗户,外面没人。
“相公.....”妻子担忧地看着他,“这可信吗?”
男子咬咬牙,“不管可不可信,我们都别无选择了。”随后吩咐妻子,“明天你悄悄地去隔壁探探消息,看别家知不知道。”
妻子点头。
一大早,妻子便起来,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刚关好门便见周围的邻居们也都出来了。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眼睛底下的青黑,都扯开了嘴角。
好了,这下不用问了。
有声望的老人家暗地里将附近人家的顶梁柱找了过来商议,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城内的百姓心中都忐忑不已,却也只能将激荡藏在暗涌之下。
城内的将领富户也奇怪这几天百姓们怎么这么安静,但很快又沉浸在声乐欢乐之中。
三天后的半夜时分,一片寂静之时,富户世家居住的那一片区域忽然火光大起,红色映亮了半边的天。惨叫声、嘶吼声一片,所有的巡逻士兵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这时,百姓们纷纷趁着他们不注意,带着仅剩的家当,挟弱扶老,纷纷向着西城门而去了。
家住城西城门的百姓并不多,除了先逃出去的、已死去的,现下只几百户人家。
众人又怕又兴奋地沿着房屋的黑暗之处缓慢前进,先头大部队终于抵达了西城门。
城门口的巨大城门在时光中失了颜色,深棕的沉重大门此刻见不到一个巡逻的士兵,门户大开,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门真的开了......”有人喃喃出声,下一刻就是向着那边冲。他们被困范阳数月有余,可不就是想出去嘛。